与去年春节的“故乡反思热”有所不同,今年的“返乡体”写作大潮则是由一名到江西农村男友老家过年吃第一顿饭就提出分手的上海女孩的一篇微博引起,因此从一开始就充满了娱乐性和争议性。尽管今年的“返乡体”系列中加入了很多公共精心策划,但其反映出的主流思潮仍然逃不出“八二定律”——80%以上的作者对自己的故乡用词多在“失去”、“衰败”、“没落”“退化”、“回不去”甚至“沦陷”之间,大多是抱以失落、失望甚至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这是真实的故乡或者乡村吗?
事实上,写“返乡体”的人无外乎两类:一类是离开故乡来到大城市打拼的知识分子、伪知识分子或者愤青,他们对生于斯长于斯但并未成功于斯的故乡怀着复杂的感情,就像笔者;另一类就是专家,他们更多是在观察别人的故乡,或者从几个自己短暂到访过的乡村个案中反思经济或者社会建设,而且动辄升华到国家或者时代的高度,让草根网友们读起来总觉得怪怪的。
到底应该感性一些还是理性一些?
这的确是一个很难把握好的尺度。笔者今年过年回的是妻子的故乡,作为一个外来者,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尽管很难管中窥豹,但是也希望能从自己所看到的一、两个切面,尽量客观、平和、中立地记录妻子的故乡以及自己的情感。
家永远都是有父母在的故乡
今年回家过年和往年一样没有抢到火车票,妻子买了最早的一班飞机,由于家离机场是西五环到东五环,因此妻子又不顾我的劝说订了一辆提前4个小时出发的滴滴专车,硬是凌晨3点半冒着夜黑风高零下十几度就出了门大包小包往机场赶,结果来到T3航站楼时天还没亮,整整提前了两小半时。
这时,妻子脸上露出了颇不好意思的神情,却还嘴硬说是提前查了机场拥堵的新闻为了避免人多赶不上飞机。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妻子这是思乡心切了。
也正是在这种“思乡心切”的精神感召下,我陪着妻子到她的老家过了一个别样的年,看到了一个别样的故乡。
由于飞机晚点,走出长沙黄花机场已是十点多,岳父早已等候了一个多小时,让我们颇有些不好意思。
尽管这只不过是一个长居北方的南方人又循例回到了南方而已,但我的第一感觉仍然是“热”,从零下十几度突然跃升到零上十几度,早上去机场时道路两边还都是树干秃秃、夜幕惺忪,而几个小时后出机场时看到的却是满眼的绿叶油油、骄阳似火。当然,还有家乡亲戚的“热”情。
一下子就让我联想到了白居易的《忆江南》: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也不由得感叹祖国这么大,真想去看看。
早春二月,洞庭之南,鹅胖鱼肥,草长莺飞。一路疾驰在京珠高速上,很快就进入湘东丘陵地带。说实话,我怎么也难以将公路两边看到的乡村景象,与很多网友笔下的“回不去也不愿回去”的故乡联系起来。
妻子的故乡是位于湘东的全国唯一以“茶”命名的省直管县(2015年9月成为省国土资源直管县经济体制改革试点),三省通衢,户籍人口60多万,工农业和商品经济发达,2014年GDP近15个亿,还是革命老区和悠久的历史文化胜地,算得上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妻子是一名医务工作者,善良的外表下面还包着一颗仁者的心。她曾多次对我说,“爹娘在,家就在;爹娘不在,就是亲戚。”虽不尽准确,但我深以为然。
此次跟她回家过年,我深深地感受到了几句中国老话儿的真谛。
一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妻子的爷爷、外婆都还健在,而且健朗。爷爷七十多岁,外婆八十多岁,两人都耳聪目明,能独自饮食起居,仅此一点,已经算是老人及其后人之福了。
爷爷常年跟随爸妈居住,外婆也跟着爸妈过年,因此春节前后,爸妈的兄弟姐妹及其子女们都要来家里给老人或辞年、或拜年,因此春节期间家里特别热闹。兄弟姐妹们一年到头都在各大城市工作,只有到了年关才难得回到老家相聚,因此见面分外亲切,有着说不完的话,讲不完的故事,开不完的玩笑……除了对“公务员工资”这个话题基本上避而不谈之外,我一般也都能融入其中。其气氛之融洽,场景之和谐,让我一不留神就忘记了时辰。
长辈在哪,后人们就往哪聚,这就是家的规矩!就像候鸟,跋涉再远终究还是要回到自己的出生地来繁衍生息,这叫返本。越是年纪大的人,越怀念自己的家乡,都希望最后的日子在家乡度过,这叫归根。
长辈也是像是一座灯塔,后生们无论离开家走多远,都要在固定的时间寻找灯塔返航。有了灯塔,儿女们在外也就有了航向,而“家”就像是那个既能定位又能定心的罗盘。
看到妻子家有“二宝”,我感到特别温暖,同时也勾起了我对自己连照片都没有见过的爷爷、很小时候就离开我们的奶奶,以及年逾古稀的外公外婆的思念。
此时,我似乎更加理解了“父母在,不远游”的道理。古人说,“尊前慈母在,浪子不觉寒”。其实在我的心里,万般皆下品,唯愿老人康。
第二句老话儿是“家和万事兴,人和万事平。”
俗话说“多子多福”,换言之,多兄弟姐妹就是多福。爸妈各自都有一众兄弟姐妹,而且两边都是老大,可以说妻子从小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有二、三、四、五姨和二、三、四、五姨爸;有二、三、四姑姑及二、三、四姑父;还有一众表弟表妹堂弟堂妹,而且彼此之间关系特别和睦。这样一个大家庭聚齐了,场面真是蔚为壮观。
家乡的年味很浓,家家户户都要贴春联,挂灯笼,炮仗放得满地红。纸牌虽然是各地都流行的娱乐工具,各地也有不同的打法和规矩,但亲戚们之间却仅限于乐,从来不赌,因此我也得以身临其中,学会了他们的玩法。四姨家的女儿还有百余天就要参加高考了,她想考省内最好的大学,只是专业拿不准。当看到家人们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帮她挑大学选专业的那股子专注劲儿,真叫我既羡慕又感叹自己当年擅自做主的草率与轻狂。
可别小看了这些个细节,其实这就是“家风”——打牌却不赌博,就是给孩子们树立了正确的娱乐观;喝酒但不以醉为目的,就是在培养健康的饮食文化;有子女考学就大家一起来参谋,体现的是对知识教育和下一代的尊重……如此等等,只要你细心观察,还有很多细节是令人感动的。
另外还有一个细节也令我感动,就是大年初一一大早,周围三排楼房里的数十家邻居们都会集体出动,挨家挨户口头拜年,互道吉祥,那热闹的场面也真是醉了。我也跟着爸妈一道,一个门一个门地作揖贺年,同时也接受着别家的祝福。
尽管我们和周围的邻居们并没有血亲或者姻亲的关系,尽管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仪式,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揖、一杯茶、几颗糖、几句吉祥话儿,但邻里之间的和睦与友善就此彰显无遗了。
在很多大城市的“钢筋水泥森林”里,这是非常难看到的一番场景。我想,很多人眷念自己的故乡,买不到坐票就算站着也要回家过年,就是在寻找这份感觉吧。
感动之余,作词一首以作留念:
渔家傲·南国春节
南国归来满眼春,
东风过境树缤纷;
家家户户觥对樽,
六亲齐,
金猴降福福长存。
忽闻一夜鞭炮隆,
晨白天青满地红;
门前池塘黄金鲤,
一网俱,
年年有鱼岁岁余。
罗霄山下,洣江之畔,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观察故乡,我更愿意首先观察它的“人文”,因为“人”才是故乡的基本组合体,“文”才是勾连我们与故乡之间剪不断的感情的那根脐带。
妻子的故乡又名“犀城”。记得上一次回犀城时,岳父专门带我们参观了当地最着名的四大景点之二——“铁犀镇河妖”和工农兵政府旧址。
铁犀镇河妖
铁犀又名“南浦铁犀”,位于县城南古城墙外洣江岸边,是一个极富传奇色彩的民间神物。
据史载,铁犀大约造自1228-1233年前后,至今已有700余年,其卧高1.5米,体长2.1米,宽0.8米,重3.5吨,是用亚共晶白口生铁分三次浇铸乃成,因此虽风吹霜打、日晒雨淋,却浑身不锈不蚀,至今锃光乌亮,昂首而卧,逼视洣江,栩栩如生。
关于铁犀传奇,有两种说法:
一为:南宋县令刘子迈对洣江连年水患十分苦恼,有一日突被河神托梦,称洣江洪涝实为河妖作怪,遂按照河神旨意用“万户针”铸犀置江岸,以镇河妖,治洪水。(看来“宝塔镇河妖”的说法也可以改一改了。)
另一说法为:“洪水不淹犀头”。因为看上去铁犀跪伏昂首,仿佛腾跃而起,随时和敢于兴风作浪的河妖决一死战。可是,细看铁犀发现,其颈脖下却有个铜钱大小的窟隆。据说,原来它旁边还有座铜牛,也是用来镇河妖的。有一次,河妖兴风作浪,铁犀与河妖拼斗了一夜,战败了河妖,肚子饿了,跑到了河对面的瑶里村吃了几株萝卜,而铜牛却在睡懒觉,因此被铁犀狠狠地骂了一顿。于是铜牛心怀恶意,到瑶里村去拨弄是非,说是自已斗败了河妖,而铁犀不但不助战,反而偷吃萝卜。瑶里人一听十分气恼,于是用梭标朝正在睡觉的铁犀脖子上一捅,就捅了一个大窟隆。铁犀一气之下,用独角将铜牛斗下了河。铜牛被大水冲到衡东草市潭永不见天日。从此,铁犀更加警觉,昂头跪伏,日夜不寐。河妖见其不睡觉,再也不敢兴风作浪,即便是涨洪水也不敢淹不过它的头。(如上图左下方)
这些传说,听岳父大人说当地人无论老幼妇孺皆耳熟能详,讲起来都是栩栩如生。虽然传说的主要作用在于使人相信,但有些事情确实是“信则灵”。
比如,据说铁犀的眼睛制作材料为风炮铜,比黄金还要贵重,笔者不得而知不敢妄信。不过,关于铁犀“1945年遭侵华日军重炮轰击仅损毁一角”的说法,却可以从它的身上找到铁证。
因此,这个铁家伙也是那段烽火岁月的见证者,也就成了当地人民自古以来不屈不挠的象征。
还有一个说法是:“河水没过铁犀角,县城将变成泽国。”这一点也已经得到了科学家的论证——原来铁犀是古人用来预报水位的,其犀角与县城正好处于同一海平面,若洪水淹过了铁犀的头,则预示着就要淹进城门了。
看来古人的智慧真的是很令今人敬佩的——明明是造了座价值连城的铁犀来测量水位,就像今天防汛部门在河道里安装的水位警戒器一样,但又担心起被坏人偷去,于是乎就编了个传说,借用神灵的名义来震慑那些想要偷铁犀的坏人。
工农兵旧政府址里的展览
岳父是跳出农门的文化人,岳母是老师,他们半辈子都在兢兢业业为党的事业做奉献,因此很有些革命情怀和家国情怀。他们带我参观的第二个景点是位于县城南部的工农兵政府旧址。
这也是一个不得不看的胜地,因为它是毛主席亲手缔造的中国第一个红色政权诞生地。查询埃德加·斯诺的《西行漫记》发现,书中有一段援引毛主席的原话称,“在湖南东南部的茶陵县建立了全国第一个红色政权”。
据党史载,1927年11月,工农革命军第二次攻克县城后,根据毛泽东的指示,在此地创建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县级红色政权。在毛泽东派人送过来的5支枪的基础上,加上当地的乡土武器——梭镖,谭震林等人就拉起了第一支地方武装,掀起了一个革命小热潮。
虽然仅仅在1年之后,工农兵政府就毁于敌人疯狂的炮火之下。但是,它却印证了毛主席的那句话——“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央视专题片《井冈山》曾这样评价工农兵政府:“井冈山根据地的红色政权、中央苏区的红色政权、乃至今天的中南海国务院,都是从井冈山洣水之滨的小屋里走出来的。”
如今,当地政府按照“修旧如旧、还原历史”的原则对旧址进行了全面修葺,还增加了革命历史展览,展出了当地历史上有名的革命先辈,供后人瞻仰。这里也是全国红色旅游30条精品路线中第8条的重要景点之一。
所以,这里的老百姓说起工农兵政府,说起革命史,说起毛主席来,就有了更深一层的感情。而作为第一个工农兵政府旧址的女婿,我也颇感激动。
当然,除了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人文底蕴,妻子的故乡还有着迤逦的自然风光。这一次回来,我有幸看到了犀城四大景点中的另外两个——中华茶祖文化园和云阳山
大年初三、四,气温骤升到20度,虽然还在年关,但春游的氛围已经十分浓厚了。在当地,新年登高也是祈福的一种方式,于是我陪着众弟、妹们来到了这两处融自然与人文于一体的知名景点。
中华茶祖文化园开园盛况
据陆羽《茶经》记载:“茶之为饮,发乎神农氏。”作为唯一以茶命名的行政县,也是中华茶文化的发源地之一,该县相传因地处“茶山之阴”,炎帝神农氏“崩葬于茶乡之尾”而得名。
中华茶祖文化园位于云阳山麓,占地200余亩,2015年底才刚刚开园,以“天下名茶大观园、天下茶人寻根地、世界茶人精神家园”为主题,以展示千年茶史,弘扬茶祖文化为主旨。目前,第一期工程建有谒祖圣道、茶史苑、中华茶史苑、茶祖印象广场等景观,以及名茶展示交易中心、茶文化主题公园、茶祖文化纪念馆等商业文化设施,成为当地茶产业和文化旅游产业融合发展的示范,也是湖南省茶产业转型升级的标志性工程。
文化园虽名为“园”,却和我们想象中的园子大有不同,因为这个园子并不是建一个水平面上,而是依山而建。从城郊公路口入园便拾级而上,抬头便是两座巨大的石像,第一座是茶圣陆羽像,山顶上是茶祖神农像。神农雕像底座四周刻有《茶祖志》和神农采茶图,浮雕镌刻细致,画面栩栩如生,令我仿佛置身于当年神农种五谷、尝百草、采茶茗的田园美景之中。
尤其是神农雕像高达24米,雄姿威武,气宇轩昂,俯视整座县城,从上往下看,上山的人们就像是在它面前一步一趋地向其行叩首朝拜之礼。看到此,我真心要为这座雕像的规划者点个赞。
我爱茶,也或许是因为我的故乡也是鄂西茶叶大县,且拥有省内第一品牌,因此在参观这座茶祖文化园前早已期待许久。然而当我拜读完园内关于茶的古文今典后,才发现自己对茶的知识了解得实在太少了,真是妄称了多年“爱茶之人”,于是乎作诗一首以为纪念:
拜中华茶祖文化园
湘东有胜地,炎帝崩茶陵。
家家供陆圣,耄髫传茗经。
千年神奇叶,万亩好银针。
中华第一饮,发乎神农经。
品完茶,就该登高祈福了。妻子的故乡还有一座有着“小南岳”之称的神山——云阳山。
云阳山位于县城西两公里处,随着县城西扩,现在已经与城区融为一体了,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城内景点,老百姓随时都可以登山,就像我随时可以爬北京西山八大处一样近,对于生活在城里的人们来说,真是一件惬意的事情。
云阳山海拔虽仅千米,却是湘东名山,其雄姿秀色,据说仅次于南岳衡山,并且每年7月去南岳进香的香客有先到云阳山朝拜的习惯,故又有“小南岳”之称。此山也是神农故封,因黄帝之子少昊云阳氏始封于此地而得名。
1986年,科学家在山南麓发现独岭坳大溪文化遗址中出土的6000多年前的碳化稻粒,从而有力佐证了炎帝神农在云阳山教人刀耕火种的历史。
此山也是佛道圣地,东麓有古南岳宫(云阳仙)和白云寺,据说时为佛寺、时为道观,甚至有时佛、道共处一室,四季香火不断,在当地开启和谐共荣之风。
此山还是儒学道场,鼎盛时山上山下曾有七八家书院之多,至今在城区还有洣江书院旧址,历史上这些书院培养过多达127名进士(含2名状元、1名榜眼),宋代着名诗人黄庭坚、明代着名大学士李东阳、着名旅行家徐霞客、前国民政府主席谭延闿等名人都曾先后到此探幽揽胜,留下了不少名篇佳作,真可谓“唯湘有才,于斯为盛”!
半山腰有一座城堡式的恢弘建筑,是当地一位有钱人修建的山庄,供游客歇脚吃饭之用。令我感到惊讶的是,山庄的主人竟然还是一位墨客雅士,专门建了一座文化展馆,免费供游客欣赏。展馆里面挂有好些市县文联大家的书画金石作品,其创作水准真令我叹为观止。据岳父说有些作品的作者就是当地中小学的普通教师,不由得又令我感叹此处真是卧虎藏龙之地!还有一些古代的花轿、木床等藏品,都是些稀罕物件,也都散放在那儿供游客自由拍照留念。从这个细节,我也看到了这座展馆主人的用心之良苦。
上山之前,我原以为现如今国内的所谓旅游景点早都已被重金过度包装成商业娱乐之地了,但没想到这座展馆完全改变了我过去的一些看法,它不仅提升了整座云阳山的书香之气,也激发了我的满腔诗情,于是又仿写打油词一首以作纪念:
水调歌头·登云阳山
昨品洣江茶,今攀云阳山。
新年登高揽胜,美景不厌看。
扶摇曲曲盘盘,夹道郁郁葱葱,山路十八弯。
上得南宫顶,一峰瞰三川。
陪贤内,侍尊堂,悦人寰。
抛却凡尘杂念,偷学半日禅。
人生仿若登山,无跬步难封冠,成功贵在专。
世上有难事,也不经登攀。
其实,妻子的故乡还有一处文人们非去不可之地,就是洣江书院。
书院始建于1504年(明弘治十七年),历代山长都是名望之人,或知州或名儒,清末状元萧锦忠,翰林曹诒孙、经师尹学周、廉吏尹占寅等数十位先贤都曾在此执教,为国家培肓了大批济世良才,在延续湖湘文化风气、培养经世济国人才、促进道德教化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其中,2012年修缮后征集的新联“励志欲拿云,且邀来四壁琴书,五更灯火;求知图报国,莫辜负窗前立雪,座上吟风”最令我印象深刻。
不过,由于时间不够,我终究还是没有能够仔细参访。但从一个细节,就可以看出当地自古以来对文化教育的重视程度——从1952年起,县里就将最好的中学选址在洣江书院隔壁,进一步延续这座书院的历史使命。学校围墙外刻满了从书院走出去的进士、士大夫们的手迹和简介,就连校门口洣江岸边的围栏,也成了一个书法作品展墙,让学生们得以日日耳濡目染,奋发向上。
经济重心南移的答案
说到教学,就必须提到中学历史课本上讲过的一个概念——经济重心南移。
按照史书的说法,早自南宋起,中国的经济重心就开始由黄河流域南移。其实,纵观当今经济版图,即便是早已告别农业文明时代,中国经济的南北差异还是很大的。我以前只知道南方之所以成为经济重心有天时地利之优势,比如南方有一年两熟或三熟,而北方只能一熟,南方有橘,而北方只能为枳。
其实南方还有“人和”。一个典型的案例是:在这里直到腊月二十八的晚上(今年是腊月二十九过年),城里所有的商铺都还照常营业,而且街上到处人满为患,仿佛北方的赶大集一般。而春节期间一般商家最多休三天,大年初四保准开门营业,家家都会放一挂“开门红”鞭炮,有的初二就营业了。而一些做小吃大排档的,初一就出摊了。而卖菜郎就甭提了,大年二十九还有人在做生意。
这与我见过的北方县城有很大不同,后者春节期间大多是门庭紧闭的,除了京、津这些特大城市,北方的中小城镇其实没有太多的商业气息,商家们习惯于早九开门、晚六打烊的日子。因此,我刚来北京那会儿,很不明白为什么偌大的北京找不到几处像样的夜市,就连大名鼎鼎的西单也是九点准时下班,除了“711”“好邻居”"ATM"找不到几家像样的24小时店。而南方就不同,大排档就像火烧连营一样,通常要占道经营到到天亮才撤,有门脸的小吃店更是24小时三班倒轮轴转。
对此,妻子也颇有同感。我们发现,原因在于南方人虽个头不大,却十分勤劳,而且不管利润大小都不放弃。比如温州人,几分钱利润的打火机生意他们也做,还有妻子家乡隔壁的浏阳,同样按分计利的鞭炮生产行业,却成了当地的支柱产业。妻子的三姨父,据说第一桶金就掘自于起早贪黑的饭店生意。而北方人向来大气,喜欢赚大钱,一般不将小利看在眼里,因此北方县域经济的支柱产业不是能源矿业就是钢铁机械,总之都是大企业,而南方则以中小企业、民营企业为盛。另外,过去北方有赶集的习惯,那是因为商品经济不发达,买卖供需不足所形成的。而南方很少有“集”的概念,因为商品经济发达过后,供需两旺,天天都像赶集。
有意思的是,在当下这个经济“新常态”的严峻时刻,中国南北经济形态的差异,在县域经济模式上就已表现得淋漓尽致了。东三省的凋敝,山西的陨落,内蒙的断崖式下跌,还有鄂尔多斯的“鬼城”,过去北方的造富神话们如今都陷入了寒冬。很多学者都拿京津冀协同发展和长三角、珠三角作对比,比来比去发现最大的区别其实就在于商品市场经济的模式与发达程度上。
而在这个春节,南方依然春潮涌动。大年初五笔者返京时,就看到县城长途客运站里已经排起了长龙,返乡的农民工又开始收拾起行装奔向各大城市了。
妻子的家乡也是一个劳务输出大县,据新闻披露,该县29万劳动力人口中,最多时年输出劳务高达13万之众。今年春节期间,县政府劳动部门就专门举办了“春风行动”外出务工专场招聘会。尽管写此文时我最终没有查到每年带回的现金流是多少,但我想一定是个不小的数目,在当地经济收入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分量。
李总理说,中国经济的下一个风口在城镇化。看一个地方的经济,关键看其城镇化的程度和潜力。以该县来看,我认为正处于快速城镇化的“前夜”。
一者,该县50余万常住人口中,据统计县城常住人口不过10万出头,离2011年全国平均城镇化率51.27%还差得很远,说明城镇化后劲很大。
二者,看一个县级经济的指标主要有二:一看房子,二看汽车。
就房子而言,该县绝大多数居民的住房都是五层联排楼房,就是美国人口中的"House"(房子),而像大城市居住的单元楼充其量只能叫做"Apartment"(公寓),因此整座县城到处都是小楼,最近几年才模仿大城市CBD开发了几处高层楼盘,但大多数人们还是习惯于住在独门独户的楼房里。妻子的一位表妹刚买了电梯洋房,在带领我们参观时却隐隐表达出了一点不如意,因为她还是喜欢他们眼中真正的房子,其实就是城里人眼中的别墅。然而,对于身在“帝都”的我来说,能住上属于自己的房子(Apartment公寓),那是一件多么大的工程?哪还敢有半点不满呢?不过,这些年轻人的心思也说明,当地经济在可见的未来里,关于居住面积和住宅建设用地的需求仍然十分巨大。
另一方面,不知道是经济原因还是心理原因,县城街道上的好车比例似乎并不比北京低多少,据说当地人喜欢路虎(Landrover)成风。难怪有个妹妹听说我们在北京只住70平、买车还等摇号时,就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姐夫你们太憋屈了!太憋屈了!”听罢我只能微微苦笑,掩面以避之。最近,又陆续有新闻报道一些地方攀比好斗成风,为了面子借高利贷买豪车、盖洋楼的闹剧,不知道家乡是不是也是如此。虽然我特别反感炫富,但是客观而言,人们对房和车的正当追求,却是经济发展的“药引子”。
不管这“药引子”是蜂蜜还是黄酒,我都希望它能让有病的地方经济药到病除,让没病的地方经济更加强健。
从山上鸟瞰,整座小城像极了美国西部的大洛杉矶地区,所以我给他取名“小洛杉矶”。
后记
说到“返乡体”,不得不提南开大学熊培云老师的《一个村庄里的中国》,和中国青年政治学院梁鸿老师的《中国在梁庄》,他们提供了一个从村庄看国家的视角。在今年多如牛毛般的返乡笔记中,笔者的前上司的一篇《江南,富裕甲天下,隐痛几多深》,是为数不多的客观中立作品,让我读起来颇有同感。的确,故乡在我们眼中是复杂的多面体,一面是繁荣富饶,一面是环境退化,一面是空巢与留守,一面是过年期间短暂的热闹与疯狂。面对生于斯长于斯却并未成于斯的故乡,我们该怎么观察?怎么评价?怎么行动?把那些夺取了我们儿时美好记忆的化工厂都请出去吗?恐怕,没有了金钱支撑的故乡将是我们更不希望看到的。把在外打工的青壮年都请回来吗?恐怕,何处安放他们的青春将是一个更大的难题。当然,不管是赞还是弹,估计“返乡体”作者们的初衷也都和笔者去年所说的一样,“我们为什么要写文章观察故乡,纪念故乡,反思故乡,甚至批评故乡?那是因为我们都热爱自己的故乡,都希望她越来越好!”
正如笔者前面所说的,此次回妻子的故乡过年时间太短了,前后也就一个星期,从一个观察者的角度,很难看得太深,因此只能浮于表面就事论事抒点感情罢了,自认为够不上客观、中立。比如,乡土文化、特色经济,都未提及。还有谈到乡村问题绝对不可漏掉的几个切面,比如留守儿童现象?空巢老人问题?农村医疗问题?农村光棍问题?环境问题?等等等等,想必这些问题一定是客观存在的,只是时间有限,未及明察,因此也不敢妄言。不过,也有一些值得欣慰的现象,就像新闻联播上说的那样,“返乡创业”确实有星星之火之势,只可惜笔者此次返乡也未能仔细观察体会,终究算是留下了一个遗憾吧。
不管怎么样,过完这个元宵,今年这个年就算是过去了。只是,对故乡的眷念和思考不会过去。
明年返乡再聊吧。
中国乡村发现网转自:九派新媒体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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