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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从小就在农村长大，我这个农民跟大家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我从小就很会“吹牛”。长大以后我就做生意，凭着我一身“吹牛”的功夫，生意慢慢就做大了。有一天头脑一发热，我回到农村搞农村建设，一方面我自己要出名，另外我想回到农村去。不算大有作为，也算是小有作为的人，得回农村去。这样2008年，就回村干上了何斯路的村主任。这样的形势之下，我从08年一干就干了十年。十年前我跟在座的年龄差不多。我是65年出生的，长得比较年轻。
理论我就不讲了。我觉得你们都是学得比我好。但是不管怎么样，何斯路这些年实际就是践行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这一套做法。很多人只会喊口号，没有兑换成钱。我把习总那一套口号践行了一下，搬到农村去，把它正儿八经变成了钱。我不但把它变成了钞票，还把村庄的农民大大的洗礼了一下，让大部分农村刁民都升格为知国耻、爱家园的人。其实改革开放三十多年，当年的农民思想并不是我们之前讲的多么纯朴、多么可爱。之前老师讲大量的农药是怎么造成的？这一定不是由市场造成的。一方面我们国人都贪便宜；二是农民要想办法种出产量。怎么样种出产量呢？一方面要大量的使用农药，不要受病虫的伤害。另外我们村里的黄瓜拉出去，从何斯路这个村离城里19公里，拉过去之后真是长出一点点，这不是假的东西。现在科技很先进。项目要攻关的话有很多科学家，包括清华也有很多人在研究这些东西给那些人利用，害的人还是我们大家。
村民找我要老婆
何斯路村庄有一千多号人。我先给大家讲一个数据。08年回村的时候这个村庄人均收入4587元。2016年的时候人均可支配收入是36060元。大额医疗和社会养老都是村里统筹的。年满50岁的农村妇女一个月有1640工资可以发。年满60岁的男性一个月就有1730的工资可以发。每一个村庄的人年满18岁到60岁，如果哪一家去银行借钱的话，人均60万是不用担保的；出示一下何斯路的身份证就行了。所以，生活在何斯路的人比美国公民牛逼很多。我就是让这里的乡民有尊严的活着，不要每天点头哈腰。我让每一个城里人走进乡村这片土地，我要告诉城里人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城里人跟乡下人的区别是什么。乡下有好空气，这是大自然对我们的馈赠。老百姓拥有这一亩三分地是老祖宗留下的祖产。我们政府做什么呢？就是给老百姓一方平安，不要发生战乱。老百姓生活在这里他发现自身的资源很宝贵。还挺不错的。城里人踏进去之后就要为这个土地买单。乡下人到城里去连上个厕所都要付钱。那城里人到乡下去为什么吸口空气不能付钱呢？所以，我们跟城里人是没有什么区别。我们共同长在地球上，人人都是平等的，但是很多乡下人不知道自己爱护自己。比如有些地方把农家乐开得风生水起。很火，火到什么程度呢？你家来了一波客人，一个青菜卖十块钱。我赶紧告诉他我家更便宜，八块钱。我把你的客人拉过去。上海人一看立马知道某个地方的青菜五块钱一斤。那些老人家就像蝗虫一样飞到你这里来，然后老百姓就天天苦干累干。最后年底一算其实不来钱，为什么？我们践踏了自身的资源。我们不知道生态是如何保护的。我们也不知道曾经老祖宗给我们留下了这么美好的一片土地，怎么到今天变成这个样子。水也不清了，人每天忙碌得一塌糊涂，抽根香烟的功夫也没有了，谈个恋爱也没时间了。人就是这样犯糊涂的。我十年里面把何斯路的人从犯糊涂的境界拉回来，让他们做一个清醒的人。这也是一个收获。
2008年的时候这个乡村就见不到人，这个乡村如何打造成这么漂亮呢？我当时进村的时候村庄只有908个人。我刚当上村长第三天，就有几个人跑来说村长我找你。我说什么事情？他说我老婆逃走了。我说老婆逃走了赶紧报案，找村长有什么用？他们又赶紧去报案。结果到派出所一查，发现那些云南、贵州讨进来的老婆都在家里结过两次婚，然后又带了几个小孩。他们一看这里贫困就待不下来。到了今天这些人怎么办呢？凡是在何斯路生过小孩的人，我不但把他们的户口落下去了，把贵州孩子的户口也迁过来，而且把产业给他们，就是把股份分给他们。为什么要分给他们？我认为这些妇女都是给何斯路做出贡献的人。当年如果他们不给何斯路生孩子的话，何斯路有多少妇女还要逃走。那个时候讨老婆都是靠买的，靠坑蒙拐骗。你赶紧嫁到何斯路来，结果一嫁进来之后在知道上当了。原来是这么一个地方。我回村的时候村里头2000块钱一幢房子，以我当时的条件我觉得整个村庄都可以买下来，老百姓真的很贫穷。
接下来我想讲讲我的做法。为什么让这个村庄十年的时间从一个负债三十多万的乡村到现在拥有一个亿的集体资产。这十年我是怎么化腐朽为神奇。话有点大，但是我觉得不讲出来不显示我的真实水平。我曾经给好几百号大领导也讲过。因为我要讲真话。我们现在很多人都很迷茫。我们要求搞乡村，但是怎么搞呢？我们觉得得请一个设计大师到乡村里头去。首先得过国际或者国内什么设计大奖。这个人又受到官方媒体的推崇。最好是哪一个大学研究设计院的院长，把他找去给农村画图，然后把农庄建得很漂亮。但是，我们往往一个乡村建好了以后，人家在设计的时候说我合同给你定好，你把第一笔钱付给我；图纸经过一次会审之后你的中期款要付给我，这个合同还没有实施他就说尾款要提给我；尾款提好了之后任何一个设计单位的人不会为你乡村的明天买单。既然你扎根在农村，在农村工作。今天都是为乡村明天买单的人坐在这里听课，我觉得今天给大家讲的必须是真功夫。把对乡村有用的东西给大家分享一下。一个乡村最有用的东西是对乡村的策划，策划是零成本的。乡村的策划者很多：书记、村长，还有乡村在外面发展的成功人士，还有乡村所有人类关系里面所有的人，包括乡村所有的劳苦大众。他们都是乡村的策划者。我们只要把这些人凝聚起来，把每一个人的智慧发挥起来，我们就有可能给乡村的明天做一个很好的策划。
种薰衣草
何斯路的策划是怎么来的？我是做物流的。我曾经在一次很偶然的饭桌上听到一个台湾的老师说如果在义乌的高速公路两旁种上慢慢的一片熏衣草，这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就是因为这句话，他说者无心，我听者有意。我就赶紧去找了一些熏衣草的资料，然后找了当时某知名农口科研院所的一位老师。这个老师说只要你把顾问费一付，我明年就让你长出慢慢一片熏衣草。当时我心里非常激动，顾问费十万块钱我觉得不多。我是做生意的人比较鬼，我说先给你七万，他就收了。然后我们从英国一个美金一株把苗进过来，我当时自己去萧山机场取的，非常高兴，一共几万美金，结果种下去以后一个月一株没有活。这个教授个子很大，我就去找他理论。因为我个子矮，他就拍了一下我的脑门说村长，你们农民就是没文化，你看我的实验室里头有一棵死掉的吗，不是种得好好的？我说当初签合同我也没说让熏衣草种在你的实验室啊？所以，经过这么一个小小的熏衣草种植体验，让我体会到专家教授的话也不一定靠谱。你们今天来听的所有课里面我估计听到农民的不多，你们一定要记住专家不一定靠谱。你们还是要自己动脑子，你们来只是听听，多去看看，多论证一下。包括何允辉一样，今天有点小名气。你们就把我的话当成《葵花宝典》，不一定管用的，这个东西只是你们拿去对照。这次种不成之后我又在网络上看资料，说在山东济南有一个运九升天的太空种子。又赶紧跑到济南，里三层外三层的包着种子拿回来一种。一个月以后地上就长出来了。长出来以后我就跟领导汇报说何斯路的熏衣草发芽了。我们街道党工委书记说这个事情要跟媒体合作一下，赶紧让媒体给你报道一下。你老说要种熏衣草，种了两年刚冒出来，然后第二天媒体就过来了，《京华日报》写何斯路的熏衣草发芽了。然后带了一个摄影记者，又带了一个文字记者，你们现在去百度立马就可以找到这篇文章，结果一个星期之后又都死掉了。死掉了之后我们的书记就骂我说“这个人整天吹牛逼，这回把我都搭上去了。”到处说你种熏衣草，结果一根没种出来。我说书记这个也不能怨我。如果熏衣草这么好种，一种就能种活，那还能轮到我何允辉吗？人家早就种了。就像大家服务农村的这些人，如果你们一到农村就成功了，你们立马就成为新闻聚焦的人物，我觉得也轮不到你们。轮的到的是能扎根在农村，吃得了苦头的人，所以在座的这些人都是伟大的精英分子，你们不要看到眼前做农村不容易，受一点委屈有时候会挺不住，你们一定要挺住。
我这一回总算又鬼了一点，我说农民身上有智慧。我就请教农民去看看。怎么会这个熏衣草种了又死。然后农民就把地扒开，发现熏衣草的种子在地上躺着好好的。那为什么这些记者会发稿呢？原来那些记者也没见过熏衣草，他看见那些绿的杂草就以为是熏衣草。所以“没文化”不能老是挂到农民头上。其实不学习，全天下人都很容易没文化。如果学习了农民未必是没文化。你如果不知道进步，教授对于某一些领域也是没文化。不要标榜读书就是有文化。这也是我今天跟大家吹牛逼有点底气的原因。
策划曲酒节
我前面讲了要有好的策划。我当年给何斯路做了两个策划案：一个是我们的产业策划，二是文化方面的策划。产业策划包括我前面讲的熏衣草。给大家讲一个小插曲，我们用最简单的方法让城里人给乡下人买单。这个时候何斯路还不出名，怎么样让大家都来何斯路呢？我说要杀牛给义乌人民吃。我国的农民基本上习惯于哪里分东西就到哪里去，不管分的东西有多少。我说何斯路要办一个何氏曲酒节。金华地区基本上都会酿酒，但是没有一个系统的品牌。我说何斯路要做一个曲酒节，让家家户户酿，酿好了之后卖给外面的人。你要让人家来买你的酒人家就不来，人家一听说白吃白喝就来了。那天我们杀的几个牛，拉了一个广告。那天是2008年12月18号。为什么选择12月18号？改革开放纪念日，一下子来了几万人到这个村庄。田野、村庄到处都是人。我自己站在台上介绍了一下身份，我说“今天是请大家来喝牛汤、吃牛血的，很高兴。对何斯路来说是最大的节日，希望大家要守纪律”。何斯路所有的亲戚朋友都主动的做自然的维护者，紧接着我宣布第一届何氏曲酒节开幕。因为来吃饭的人都是免费的，总共花了七万多块钱，但是喝牛血、吃牛汤的时候谁都想喝一口酒。我就规定了第一次不能喝酒，如果要喝酒只能到里面去买。我准备了一个很大的场地，你们可能看过舆论上宣传的长桌宴、百席宴，那个时候不止百席宴，我估计有几百席宴。全村人都出动了，结果那天卖酒卖了二十几万块钱，然后我们官方就觉得这个人的脑袋也不知道怎么长的，他随便一弄就挣钱了。其实那个时候来玩的人也没有准备，他们也不知道到这里吃牛肉带点酒过来，当时只是来凑热闹。后来一看有菜有饭，酒瘾就上来了。那个酒的制造成本是八毛钱，凡是评奖一二三等奖以上的酒就拿到市场上去卖。卖的价格是统一的，30块钱。一直坚持到今天一年可以为老百姓盈利300多万。
所以，做好旅游产品是非常暴利的。就像我当年做熏衣草一样。08年我做熏衣草的时候自己也不知道熏衣草是怎么回事。我就给熏衣草注册了6个大类199种产品。那个时候人家就问我你搞这些东西干什么？我告诉大家，何斯路以后卖纸就挣钱，这个纸是什么？商标，现在上海、广州都有我的加工厂，可是我乡村里并没有一个工厂。所以创意是非常重要的，我们有一个好的策划就给乡村带来了未来，包括我们做企业也是一样的。
村里的酒店花了3800万，这都是我们农民的智慧集结起来自己搞的，都是农民房，大家看到我们的农民房不像别的地方农民房那么整齐，这就是让农民有尊严自在的充分展现。你说什么是小农？他不是要跟城市那么恢宏。各自思想的体现也是小农。小农经济不是坏的，也是个体智慧。你说绿的衣服穿在你身上好看，我就觉得白的不错；你说红得才衬托你。我就觉得黑的最美，每一个人有自己的想法。
因为宴酒后来名气大了。中央电视台《朝闻天下》栏目要来拍一下，然后来的两个记者。他们急匆匆的，11月18号来拍，没有跟地方联系。他说拍好了之后数据要传送给北京，第二天早上新闻准点播报。后来他们两个记者到义乌电视台说要到何斯路拍摄。义乌电视台说当场把这两个骗子先抓起来再说。他们说一个农村搞酒节怎么可能中央电视台来拍？我当时也不知道或真或假，我觉得你把人家搞起来调查总是不好的。我说不要着急，万一是真的怎么办？他们说没介绍信，台里也没通知，后来第二天早上七点准时播报出来。那天中央电视台播了我们村庄几次，十二套和一套。最后我们书记领导才相信，说何允辉还真是有点办法。其实是别人传播的。当自己没名气的时候你要学会自己给自己掌声。当所有人都给你掌声的时候，我们自己回去到沙发上找一下那个当农民的货。我们不要觉得自己了不起，其实你就是那个货。今天我们扎根在农村要为自己鼓劲加油，等到明天你成名了之后你就知道：其实我就是当官的料，谁不想当省长？我就是个当农民的货，但是我这个农民要跟别人当得不一样，我是一个出彩的农民。这就是一种成功。
现在乡村一年来二十来万人。我跟别人不一样，到现在所有的媒体进入这个村庄做宣传，我都要给他们收钱。我是比较坏的那种人。因为我觉得何斯路有这个资本，包括人家来采访我都要预约给我钱。新加坡电视台到村里来做采访。他们来拍片子拍了七天，这是跟高雄、上海城市生活的对比：何斯路代表了大陆的乡村；上海代表中国的一个城市；然后是台湾高雄，就是几个地区的生活对比。我很明确的提出来拍场景要搞点取景的费用。采访就随你们出手。最后他们临走的时候给了六千块钱，其实钱多少不是最重要的。其实那个时候我还是脸红了一下，因为人家给我做了宣传。我也推辞了一下，最后人家是很守信的。人家把这个钱资助到我们村里的老年学会。我立下了一些规矩保护了农民的尊严，无时无刻把中国农民这个词喊出去。上次人家请我去讲课。因为我那天介绍材料的时候提供一张照片穿了西装，最后一定要选一个农民搞垃圾的照片。其实我觉得不请我去讲，真的是我党的损失。他们有个干部说我讲得太不像农民，我觉得这个不对，其实每个时期的农民也是不一样的。《新加坡联合早报》、《欧洲时报》、《法国侨报》都有刊登我们乡村。一个乡村不是靠政府的力量强推的，我觉得我确确实实是为国家争光了。
办功德银行
另外，我觉得一个乡村产业发展好了，村民有钱是硬道理，但是村民光有钱也不行。为什么大量的中国游客去了欧洲？哪怕去了台湾、香港，你花了钱人家还不落好。因为我们自身体现的素养还是不太够。我在乡村就有很多的措施。比如我在何斯路村里头有自己的村规民约。年轻的孩子有道德规范，对未来的游客有负面清单二十条，对游客有很多规定。2008年到今天我觉得我做得最成功的一个东西就是我在何斯路建了一个“功德银行”。立功立德是我们中国人一向想做的事情，虽然说这样一个创意源于欧洲的时间银行。我们是讲因果循环，人家是讲当世回报，我昨天输出了服务今天你要给我回报。为什么一定要建功德银行？也是从传统文化的角度出发。当时起功德银行的时候很多人说你没有写公共道德的公，写公共道德是受约束的。可能不是你内心的行为。我也要写功劳的功。每做一件事情都是由自己内心而发，是你心里想去完成这样一个事情。这个立功就事无巨小。可能是你孝顺父母，对邻里关系处理得好，也可能是游客来了指条道路、捡个烟头。这些都要列入到功德银行里面。我们还有积分制，也有一个奖励机制。两个月要公布一次，到目前存储了上万件好人好事，村里面以户为单位建立功德银行帐号，现在全国有6000多个村在复制我这样的做法。
当时要建功德银行的时候，我们村里实际上是很反对的。那时候我们村里的老村长就站起来反对。那个时候我是以50.2%的支持率当上何斯路的村长，第二届是80.2%，第三届的时候是85.49%，而且是我人在法国的时候大家替我选的。我的票数非常高。基本上反对的人很少。我前几天阑尾炎住院做手术我们村民都排队来看我。因为村民都担心我要死掉了，大家觉得我活着对大家是很好的一件事情。我们村里还有“百万英才计划”。我每年都会花几十万块钱让村里的孩子通过冬令营、夏令营的形式走出去。我觉得山里的孩子是要走出去的，北京、上海、台湾都去过。这十年间我先后带着600批次的孩子走出去到祖国大地。2016年的时候本来要去韩国，本来旅行社都找好了，后来因为萨德的事情我们没有去。由于我跟村里人有了这样的感情的纽带。村里的孩子每每见了我首先会请安，一些人会敬少先队的礼。我记得15年的时候李源潮副主席到村里来视察。村里的孩子一见到他先要敬礼，然后说书记好。李源潮主席就很感动，他说“你们村里人怎么这么有礼貌？一般山区的孩子见到我们这些陌生人都要走开。他们还跟我们主动打招呼？”其实山里那些孩子都是跟我主动打招呼，领导理解错了，就以为跟他打招呼。我说“现在山区哪有不看电视的，他们经常看到你”。
功德银行是由村里的义工把这些事事无巨小的记录下来，有些人很坏。他平常从来不做好事，那这些人怎么办呢？某一天他讲了一句好话我就给他记上一句。某人说好话一句。这个村庄虽然现在只有一千多号人，但是村庄的义工有四十多个。这个怎么来定呢？你可以自己申报说我做了某件好事。你也可以后来补漏，就是你做了之后发现别人的好事多了。哪天我又抖落三件出来，我要争当先进。你也可以被人发现“检举揭发”，比如说某某做好事还不留名。关于功德银行当时有个故事，我说要建功德银行的时候我们那个老村长就提出反对。他说“我这个人经常做好人好事，从来不跟别人讲，哪像村长这样做点事情还到处宣传！”我那个时候就是这样回答他，“雷锋同志当年要不是捡个螺丝帽都记在笔记本上。毛主席他老人家也不会发现了，正因为他记在那里的。老人家一感动就写下了：向雷锋同志学习。你那么爱做好事，如果记下来之后，等你归天的那一天你的外孙、外孙女一看到就知道我的外公是多么好的一个人。记下来不是为别人好，是为你好，为大家好。后面的人可以仿效学习，这有什么奇怪呢？”最后大家就静下来，正好这个时候我说反对的请举手，大家没人反对，我说全票通过。
我是2008年上任，今年是第十年，那个时候想得比较简单，觉得一年拿十万块钱给村里的孩子花花。通过冬令营、夏令营的形式让孩子们走出去，结果到现在钱都花了好几百万，但是效果还不错。村里的孩子成长得还不错，这个钱不是公家的，是我个人的。我们村里的老年大学是很规范的，就跟你们清华一样。但是学生不一样，有开学，有休学，还要给那些老人发毕业证书。我们全村人每个都有大学文凭，只不过是何斯路签发的。我是名誉校长，他们还要考试。
怎么组织农民
任何一个地方你搞得好不好，最重要的是要有一个好的团队打造。这个道理我觉得大家比我都还要懂。其实精英分子只有一两个。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精英分子。但是如果你把团队用好了，各个都是精英，我们往往很多时候都是为了凸显自己。自己觉得一定要调子定得很高，然后觉得自己很多地方都是高人一等的。我觉得不是，我们要经得住更多的声音，我们要把周围所有可集结的力量都吸收到自己这边来，因为你是团队里头最精英的。你可能有更多的机会，通过你可以表述、通过你可以成就，，但是首先精英分子要有学习的态度，最后才能成为精英。如果没有这一点我觉得是骄傲分子还差不多，吹牛分子还差不多。因为农村可选择的人比较少，刚回村的时候你的队伍里面想谋求一两个大学生是非常难的。稍微读过一点书的、有点功德心的人就是你团队里面的主要人员，特别是像我们那样的山村，更不要说念过书的、识文断字的，你在农村看到一个好看一点的媳妇都很难。外面到处都有就业的机会，最差劲还可以到洗脚店里打工，谁会留在农村？
我们的精英分子又分决策层、执行层和辅助层，当然每一个团体是不一样的。每一个人给乡村所做的力量也是不一样的。比方说我们的功德银行，谁来记录呢？多为族中德高望重之人，他们记录下来的事件一是真实性靠谱，二是没有那么大的功利心。不要求对我个人有怎么样的好处。另外一个就是乡村里头回去的人，就像我这样的人，我觉得最重要是做好不要与民争利。何斯路当时种植熏衣草的时候所有钱也是我自己个人的。因为当时村庄还在负债，到了12年的时候村庄风生水起。这个时候村庄的原始股已经差不多有三千万。我在村里所持有的股份是11.8%。那个时候村庄开始正常运转，我就把个人持有的11.8%的股份无偿的给予村集体，这个也有点难，因为这有几百万块钱，我不是那种太有钱的人。因为外面现在在做广告，有很多人就把我吹成很有钱的人，说何书记早年收入很多，但是我觉得我还算比较有心的一个人。我之所以能有点小成就还要感恩这个社会。因为2008年的时候我们农村还都是烧柴火的，农村没有液化气，你想想是多么的封闭。很多时候我们每一个人都把自己看得比较重。每一个人的成功都是自己的努力，但是我觉得时势造英雄，跟这个大环境还是分不开的。
我们在乡村建设里要发挥老百姓更多的作用。前面我讲了何斯路的房子有很多地方都不一致。很多旧的房子都没有拆掉。每天参观的人群会那么多。今年“五一”的时候我一天接待了二十一个批次的参观者。乡村要更多的让老百姓有自己的话语权。让更多的村民都能够融入进来。我觉得乡村未来乡民之间的关系就是合伙人关系。这个是逃避不了的，把更多的农民捆绑起来，农民才会跟你一起战斗。这里写的是新农人，我觉得走进乡村要做新农人是很不容易的。现在很多人走进乡村是带去很多困惑。你可能想去服务老百姓，但是老百姓未必接受你，你明明是一个很好的东西在老百姓眼里觉得不好，所以要解决老百姓思想上的事情，我给大家讲一下在这个方面我做了什么。
2008年要种熏衣草，当时村民很多人是反对的。当时第一次流转我定了一个方法叫做旱涝保收法。通过流转，农民的第一笔收入是土地流转费，第二笔费用是乡村的生态，我把乡村合作社25%的股份界定为生态资源股。我觉得这里的空气、水、山村是每一个农民都有份的，与生俱来的，这些东西哪怕农民土地不流转他也要享受。这个是按人头。成立公司的时候就是资本换股本，合作社就是这么来的，我们成立了休闲农业专业合作社。何斯路的母本就是这个。现在全国很多地方也在复制这一套做法。当初的起源是什么呢？我觉得美国人把月球的背面都卖掉了，我卖点空气也不为过，反正也是老祖宗的东西。我就把山村的空气、水折合成股份，他们说你这个股份无法评估。我请了很多评估公司，没有一个给我评估成功的。最后我自己开村民大会表决，我说值不值25%？他们说25%也不知道怎么样，我告诉他们如果我们现在公司做成1000万就是250万，做成1个亿就是2500万。这个股份永远不会稀释的。这是我们点人头的，然后就定了一套章程。那个时候乡村穷，很多农民可能革命没有成功就死掉了，那怎么办呢？死掉以后享受九年，这九年怎么来的？三年一个小调整，三轮农民觉得比较靠谱。
后来我又摸索出来：农民不能太有钱。因为农民有钱了就不听话。我们要掌握好、控制好，就是把后续的保障给你做好。前面说的养老保险、大额医疗就是这么来的。我不直接给你钱，而是把你后续的保障做好，这样就比较靠谱。农民想着靠儿子都靠不牢，村里的公司可以靠牢。我将来老了以后就不用担心了。为什么可以这样做呢？大家可以这样思考一下，生活在农村的人生活成本是很低的。农民一般都有一块菜地，流转以后还有土地，也有粮食。我们那个地方没有粮食，都是有菜地，他生病不用花钱以后还花什么钱？你以为农民天天穿新衣服？农民是正宗的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现在的衣服不用缝补还是三年，现在的衣服穿十五年都没事。农民是最好的环保，最好的生态维护者。只是现在很多人不这么思考，在乡下哪有农民乱扔垃圾的？农民都是有个纸箱子往那一倒。我有一天回去看到我妈妈东塞西塞的。我老婆一整理发现收集的塑料袋三千多个，农民什么都舍不得扔。
那个时候我给他们做了流转之后有一部分农民就先期进来了。还有一部分不愿意进来。我在2012年的时候就把反对的那些人全部放到园区工作。那一年的6月1日一点半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园区的人就跑光了。他们问我“书记，一点半没人了。园区下不下班？”我说要继续。他们说今天门票卖了九万八。我说你们这些人是瞎子吗？第一天上班就给我搞鬼，怎么可能只有九万八呢？他说书记怎么可能搞错，我们几十个人点，这么一点钱还能搞错？我说你们再给我点一下，结果从一点半点到五点半还是九万八。其实我那个时候很清楚九万八千块钱不会有错的，农民自身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他可以跟书记、村长过不去，但是永远不会跟钱过不去。四个小时点钱的过程就是一个洗脑的过程，怎么洗呢？他一边点这个钱一边想我要是听书记的这个钱我就有份。现在我不听这些老总跟书记的话，这个钱我就没份。他想这个雨怎么来得这么晚，应该八点钟就下雨，我这一百工资是少不了的，他们的钱挣不到了。我们不要把农民看得很纯朴，农民都是狡猾的，但是我们要做的是什么？我们既然声称自己是精英分子，就要充分跟农民想一些办法。我这么一搞结果这些农民晚上八九点钟就偷偷摸摸跑到我家。我那天早早就到楼上去睡觉了，他们那天对我妈妈态度很好，说“书记呢？”我妈妈说“书记睡觉了，你们有事明天找他”，他们说我们有重大的事情。我一下楼，平时最厉害的那个人就说“今天我回去狠狠把老婆揍了一顿，都是我老婆搞的。我本来早就要帮助村里，既然那么多人流转，我怎么可以做害群之马。为了村里的事情我要流转。”他讲了以后接下来农民就没有不好意思的。大家每个人都发表了意见，基本上都大同小异，都是说要支持村里的工作，把自己讲得何等的好，一向都听我的话。最重要的是，有人还轻轻的告诉我说，“村长，那个时候我都是选你的”，顺便拉一个关系。这个时候我问大家讲好了吗？他们说讲好了。他们就等着我下指示，把他们接纳进我们团队。但是没有，我不开口，然后很清楚的听见他们这几十个人心脏怦怦跳了两分钟左右。我突然把桌子一拍，我说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人？每一年种蔬菜不都是五六万、七八万收入。你们家这么困难，我怎么舍得让你的地流转给村里。村里又分不到多少钱，你家五年以后再流转。他说“书记，哪有这回事？我们家以前也是像今年一样，甘蓝菜种得那么大，但是卖不掉。”我说怎么回事儿？他说“那边一来收购，汽车刚开过来。你们的人马上就跑过去说我们家经常用农药。人家一看到我们家的甘蓝菜，车子马上就开走了”。在这个时候其实你要借梯子下。你要给自己找个机会。农民既然低头你就趁这个机会达到目的，所以这样民心就归集到一起来，逐步村里人的力量就团结起来。当然，每一个乡村都有一些纨绔分子存在的。你们作为新农人或者乡村工作者，一定要记住：在乡村有很多人你是需要跟他比健康的，看谁活得久。中国历来很多领导人从来没有把问题解决得清清爽爽的。你有解决不了的问题的时候不要认为我的水平有问题，你的水平没问题，农民本身的事情很多比你有本事的人都没有解决好。你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你就把自己的身体养好跟大家比健康，今天解决不了的事情等到下一任去解决。
我们做一个新农人是非常不容易的。我觉得能够在清华这样的学府里面能跟大家聊天很光荣。我把我的经历给大家分享一点。在我的眼里头你们都是非常有出息的人。09年、10年的时候村里面要修一个山地车赛道。我们只是在山上做一个两三米宽的小路，全村几百户人家只有一户人家反对。她天天去守着，那么这路就不能用，我们所有功夫都做了。她就坚决不答应。结果那一次老天爷又很助她。她在山上守了我们半个月，这半个月老天都没下雨。结果第十六天的时候她突然肚子疼就下山了。我们的挖机准备挖过去，然后山上开挖机的人就问我：村长挖还是不挖？其实总共用到他们家里头就是十来平方地。当时村里有个补助的政策要补他十块钱，全村都是一样。如果树木要挖掉的话另外赔钱，后来我们花了两小时时间就挖过去了。第二天我要去上门给她赔礼。你既然是一个乡村的带头人，就要去给他解释、赔礼。然后我就去了她家。农民妇女力气大，特别是我们山区，我一进去她就开骂。骂了五分钟，我就一个劲的冒汗。我说再骂十分钟我得跟她讲讲理。等到骂了四十分钟她竟然没有停下来。那个时候十八九代祖宗都骂完了，她还没有停下来。这个时候我发现有一个长条桌上放着碗开水。我就给她倒了一杯水。我说估计你也口渴了。她这个时候才站起来给我挡了一把，然后她朝我边上一看，发现文书站在我边上。她说村长，其实你还可以，文书才真正不是个好东西。
我为什么要跟大家分享这个小故事呢？其实我们称之为乡村工作者也好，新农人也好，我们服务于农村的人内心一定要强大。我们一定要受得起屈辱、委屈，就像我刚才听课的时候那位先生就提出关于用不用尿素的事情，要很小心。我觉得科技的进步总是有好的地方，而且好的地方多。首先只要是无害的就可以，我们最重要的一个标准是有没有害。那个妇女把我一顿骂以后，到这些年凡是有大领导来的时候她总是从家里走出来。她要站在领导快要靠近的时候讲我们书记是个好人。为什么这么讲呢？其实她是在恕罪，她良心不安。很多时候如果我们的内心变得强大了，我们的心门打开了，这些屈辱你能包容下来，我们是会得到回报的，而且我们会得到大回报。
我讲这个小故事想要跟大家讲的一点就是，我们在乡村里头花的很大的力气，我们从事农村工作，从事农业的工作。我们要受很多的东西是委屈，跟工业或者其他领域是不一样的，那些东西都是见效快的。我们做农业的都是人家不愿意干的人。我今天一看到这么多年轻的人来到这里其实心里是有小激动，还有这么多人在爱着农村。爱着农村不吃亏，最后总有一天会有收获。我们现在只是还没有醒过来，天下第一大的投机商就是马云。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像马云这么会投机，马云都要开医院了。为什么要开医院？就是等那些被毒农药毒得生病的人，他好挣钱。这个问题谁来解决？就是我们在座的这些人帮他解决。我们让马云少收几个病人。我们都是为社会做出杰出贡献的人。只是现在“杰出”两个字暂时没有够到。通过我们今天在清华这样的交流，通过我们的学习，我们不断的努力，我觉得未来“杰出”两个字一定跟在坐所有的学员相匹配。
（作者系浙江何斯路村党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
中国乡村发现网转自：村庄与城市（2017-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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