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市的暴雨,产出无数段子。而在河北邢台的乡村,暴雨却让人哭泣。
今年的暴雨,在河南安阳、新乡与河北邯郸、邢台一带造成的破坏让人吃惊。这些地区的人们,这些年的主要敌人是干旱。但是,随着降雨的减少和生态的恶化,大自然对抗暴雨的能力,已经严重退化。而对基层政府而言,不但丧失了警惕,也不再有基本的防洪规范。
1998年的洪水,虽然媒体的关键词是“泄洪”,但是人们在现实中讨论最多的却是“保护武汉”,“保护蚌埠”,这种口号的潜台词,就是要放弃这些大城市周围的农村。这是几十年来一贯的做法,印象中,80年代的语文课本中,就有人们为洪峰安全通过大城市而欢呼的记录,因为那里密布着工业。
最近30年,在经济发展压倒一切的观念下,牺牲城市来保护农村这种思维,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更为加强了。灾后的统计,经济损失与人命至少同等重要,或者更为重要,对官员来说,漂亮的GDP数据是他希望的成绩单。当然,还有另外一个根本性的事实:大城市人更密集,人命本身也更值钱,死后的赔偿也会更多。
当然,根据新京报目前的报道,邢台的灾难,可能并不是由于泄洪所致,而是由于“洪水穿城而过,河道突然变窄”。城市没事,但是紧挨着城市的乡村却遭殃了。和泄洪相比,这是更真实的城乡关系写照:城市建设对河道的影响,城市化所犯下的错误,最终却由农村来买单。
城乡关系,不仅体现在经济和政治政策中,更普遍地体现在一种话语体系中。农村,在城市化的宏大叙述中,已经完全丧失话语权。它是沉默的,偶尔出现在都市化的媒体中,也是被猎奇的对象。它处在被改变和被表达的地位,没有人真正关心农村想怎样,甚至农村人自己,也改变了几千年来“面向黄土背朝天”的与大自然相处模式,变成了面向城市。
我们的社会是一个这样的系统:它征召仇恨,并且体制化痛苦。他们把仇恨和痛苦,投注在内部的代罪羔羊以及外来敌人身上(同样是河北,乐亭人把仇恨对准了肯德基)。恶意与厌弃的官僚体系,在每个层次上利用这种仇恨和痛苦,把它作为一种国营独占事业,而社会秩序便是依靠这样的现实而存在。
农村已经在事实上成为“代罪羔羊”。当然,更具体地说,则是老人、孩子、残疾人,他们是弱者中的弱者——这当然是生物学上的。所有伪善的修辞都已失效,那些在体质上最弱的人,就让他们承受吧。
城市用水量激增,缺水的是农村。城市承受不了的暴雨,也必须农村来承受。发源于城市的污染,也已普遍转移到农村中。在华北,普遍的地下水污染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记住,这导致的是一个个“癌症村”,而不是“癌症楼”。
为什么哭泣的总是乡村?答案就在这里。但是,对城市人而言,邢台的悲剧,最多只化成一个转发或几个愤怒的表情。他们的痛苦转瞬即逝,不会超过周一。
中国乡村发现网转自:微信号 乱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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