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书界一个热闹话题是“农村问题大讨论”,特别是中西部的一些农村,“在那里,贫穷与暴富交织,保守与巨变共存。很多景象让生活方式正在与发达国家接轨的城市人震惊、感慨,而这些在农村只是日常”。
中国的农村,在整个近代史,贯穿着追求现代化的热情,也隐藏着农村社会式微的哀音。农村问题是一个历史层层积累的问题,而一些满是怀念的农村类图书,往往落入乡愁与理性的尴尬纠缠,让人觉得中国农村问题之复杂。
有人徒有情怀,太想急于求成
阎海军的《崖边报告:乡土中国的裂变记录》以他的家乡甘肃通渭为参考,以小见大,书写农民的生活,思考农村的发展。他通过细致、深邃的笔触,带着“为生民立言”的忧虑与责任,用文字记录下他们的故事。所谓“裂变”,指的是经济大潮对农村社会伦理、道德体系等传统文化带来的冲击。
本书就像一部严肃的纸上纪录片,乡愁散布在那些小人物的故事里,白描写法看似平淡,实则惊心。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越来越多的农村青壮年进城打工,只留下老弱妇孺留守。长期分居造成夫妻之间、长幼之间的情感裂痕。家族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新一代城市出生的乡民后代对农村老家的隔阂,孤独感造成老年人自杀率的上升,光棍找不到媳妇,亲族之间暴力加剧……可以说,费孝通的“乡土中国”———“这种社会关系的基础,就是血缘关系和地缘关系,特别是血缘关系,这种‘缘’就是社会关系的基石”———已经发生崩解。
阎海军认为这一崩解的根源是经济问题,比如土地政策和城市化带来的农民贫富分化。因此在本书的后半部分,他着重就这两点提出自己的想法,探究解决的路径。然而,《崖边报告》的风格与内容是分裂的。在现象方面,作者十分感性,但在理性分析方面,作者可能将情感贴得太近了,太急切了,又缺乏必要的亲身采访,甚至过多引用资料,于是难免太过主观臆断。
阎海军认为解决城市化弊端的方式,是农村本土城镇化、加强乡村基础设施建设、加快农业现代化、守卫乡土文化等措施,这是值得肯定的,但他对城市化的抨击陷入一种主观偏见,举出城市化的污染、物质主义、圈地运动等弊病,认为城市化会破坏农村经济,戕害农民利益,这就显得有些论证不足。他只看到城市相当表面的弊端,却忽略了城市对资源的集聚等优势。他对农村的裂变有最直观和深入的感受,但情怀过重乡愁太满,缺乏相当的客观与全面,再美好的情怀也难免被悬置在尴尬中。
这也是情怀,写那些平淡的日常
与那种无可奈何的悲观、毕竟东流去的颓废和试图回到美好过去的挽歌相比,还有一种写农村的书,于日常见诗意,于平淡显真情,那种细碎碎的小乡村小日子也便多了几分暖色与温情。陈辉的《过日子:农民的生活伦理》就是这样一本书。
陈辉在《过日子》一书中平静而真诚地描述了近百年来,尤其是改革开放至今,陕西关中黄炎村老中青三代人的柴米油盐、恩恩爱爱、酸甜苦辣、喜怒哀乐与悲欢离合的平常人生。他在意的并非“乡愁”,而是黄炎村民日常生活的整个世界与常态。其间,你能读到很多关中村民对生活的理解:“日子慢慢过,过到啥程度算啥程度。”“你高兴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还不如高高兴兴的。”
陈辉与偶尔由城返乡,有着道德优越感并俯视乡野的乡愁大军不同,他没有主题先行地为写作而写作———所谓的实录。他没有站在不容置疑的亲历者、主人翁的姿态,也没有舍我其谁地以教化者、得道者的姿态,唱衰一个个被解剖的“小故乡”。他经常与村民秉烛夜谈,一起感慨唏嘘,以至于不得不在书中大段大段地呈现他与当事人之间的精彩对白,长篇累牍而不忍割舍。在不少个对谈结束的中午,他或是惆怅,或是独自行走在金黄的麦地间的小道上,不乏闷热地品味着乡民们满是“诗意的话语”。
生活不在远方,就在此处,就在此时此刻。好好过日子、过上好日子———这是中国人的基本生活理想。过好最普通的生活,执着于当下,生活的意义就在生活中,正如生命的意义不在其外,就在其中。
中国乡村发现网转自:金华日报 2016年05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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