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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淑贞等:在乡村振兴开局之年,请慎重拆村撤校

[ 作者:萧淑贞 贺建增   文章来源:中国乡村发现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21-06-08 录入:李珺 ]

最近,有关“山西省3365个深度贫困自然村已全部完成整体搬迁”的新闻报道,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目前,山西又在紧锣密鼓地推进“中学向县城,小学向乡镇集中”的政策。今年是乡村振兴的开局之年,国家出台《乡村振兴促进法》,各地纷纷成立乡村振兴局和乡村振兴研究院……在举国上下充满振兴乡村的热情和干劲的时侯,山西的这些做法让人不解,也引发人们思考一些关键问题。

第一个问题:我们应该用什么样的眼光和态度认识乡村?在生态文明时代,那些偏远的小山村是否是稀缺资源?

近几天,有新闻报道这样称赞山西:“2020年底,山西省3365个深度贫困自然村已全部完成整体搬迁,实现贫困地区山庄窝铺搬出来、荒山荒坡绿起来、陡坡耕地退下来、群众生活好起来”。前些年,当其他省出现“平坟”,或“建设新农村逼农民上楼”的情况时,不禁暗自庆幸:山西人的保守保护了乡村。原以为山西的保守有时也是好事,没想到在举国开始振兴乡村,尤其是在去年山东撤并乡村被紧急叫停后,山西却悄悄搭上拆除乡村的末班车,一点都不手软,一点都没落下。自古到今,山西人安土重迁,不舍得离开自己的家乡,山西历史上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做法:拆除3365个自然村,当成扶贫的政绩!根据初步调研,山西这次搬迁的多是山区村庄。如果村庄确实自然条件恶劣,老百姓生活不易,完全赞成整体搬迁。可实际情况是,被拆的山村,大多远离县城,除交通略有不便,不少自然村山清水秀,生态环境好,是城市人向往的慢生活的世外桃源。在生态文明时代,这些山村其实是稀缺资源。再者,不少村民被安置到县城,到了县城的农民靠什么生活?哪一种情况才是真贫?离开了生产,农民变成无业游民,还容易积累社会问题。这是以扶贫的名义,挖断了乡村的根!

第二个问题:“中学向县城集聚,小学向乡镇以上集中”是否有悖乡村振兴?是否违反了《乡村振兴促进法》?

从去年开始,“山西教育:中学向县城集聚,小学向乡镇以上集中!”这个醒目的标题,如针一般,刺痛了很多关心、热爱乡村教育的有识之士的心。2021年伊始,随着中央一号文件出台,尤其是国家战略从脱贫攻坚全面转向乡村振兴,制定了《乡村振兴促进法》,不少人松了一口气,以为乡村振兴的国策可以保护这些乡村学校。可没有想到的是,现在山西各地依然有“某地撤并农村中小学51所”、“某地一县撤并22所农村中小学”的疯狂,虽然山西也发文说,“农村中小学撤并须百姓点头”,但实际情况是,各县已经明确确定了撤并学校的数量,只等下个学期落实执行。

单纯从教育的角度出发,学校集中到县、乡镇出现了“大班额”问题,寄宿学校孩子容易出现心理问题,集中办学出现的这些问题已经众所周知,这不是我们追求的好教育,也不能提高教育质量。如果把教育置于“乡村振兴,立德树人”的国家战略之中去看,有几个值得每个人思考的问题:乡村振兴是否需要教育回村?乡村教育应该怎么搞?立足乡村的耕读教育,对于解决现在的教育问题有哪些重要作用?

人生最大的问题,莫过于“安身立命”。好的教育应该首先解决安身立命的问题。教育重要的一个功能是教会青少年做人,处理好与自然、与社会、与他人和与自己的关系,能随时与自然亲近、有文化、有生活的地方,才具备这样的教育资源。从这个意义上讲,乡村恰恰具备办好教育的优越条件,乡村是传统文化的母体和载体,人们的生产、生活和文化习俗都与传统文化紧密联系,乡村与文化、与自然、与社区的全面联系能够为儿童提供健全完备的教育资源,有利于培养身心全面发展、关怀他人、服务社会的下一代。

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张孝德教授在《信息时代,开展耕读教育还有必要吗?》一文中说:“反思今天的中国教育,最大的弊端就是在追赶西方现代化的过程中,越来越走向急功近利的‘做事教育’,而忽略了滋养人的精神和文化的“做人教育”,以致人成为促进财富和GDP增长的工具与机器”。而远离真实世界的城市生活,不能解决教育的本质问题。精神和道德匮乏,丧失正常的感情和感觉,无根的教育正在陷入无力自救的怪圈。中小学生自杀、抑郁症日趋高发,说明教育存在的问题日益严重,先不要奢谈优质与创新,失去真感觉的教育已经到了危及健康和生命的地步,这个问题必须引起社会各界的高度重视。“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时代背景下,重视做人教育,培养儿童青少年的家国情怀和责任担当,成就自由而全面发展的人,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做事教育’是喂养大脑的知识教育,‘做人教育’则是养心化性的行为教育。就这个层面而言,耕读教育可以说是做人教育的重要途径之一”。

2021年中央“一号文件”正式提出“开展耕读教育”的要求,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在《关于加快推进乡村人才振兴的意见》中又明确提出“全面加强涉农高校耕读教育,将耕读教育相关课程作为涉农专业学生必修课”。在乡村振兴的大背景下,耕读教育已经成为国家推进乡村振兴、建设生态文明和传承中华文化的重要路径;从教育面临的现代问题看,远离土地的孩子动摇了生命的根基,淡漠了对天地万物、乡土家国的情感,也迷失了通往精神家园的路,他们亟须重建与土地、自然的连接,从耕读教育中汲取生命的滋养、成长的力量。无论从乡村振兴的国家战略还是通过“耕读”解决教育问题,耕读教育都会日益受到重视。在土地上做好的教育,做真正的乡村教育,在耕读教育中“天人合一”、“身心合一”、“知行合一”,这是拯救饱受没有意义的过度竞争之苦的孩子的良方。优秀传统文化在乡村更容易落地生根,在乡村开展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基础、融合全人类文明成果的儿童和社区教育,不但可以帮助推动现代教育变革,还可以带动乡村振兴,让乡村成为推进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落地生根的先锋和根据地。

现在乡村学校面临的客观情况是,农村生源不断流失,生源在减少,但是在另一方面,也有务工人员返乡的趋势,还有城市家庭带着孩子到乡村上学的,山西就有在乡村办真正的好教育的典范。在当地乡镇政府、村两委的支持下,张孝德教授在自己的家乡长治市上党区关头村,发起探索符合儿童全生命成长规律的“亲情、亲乡土、亲自然”的“三亲”教育。在乡村办出了让城市人羡慕的教育,吸引了来自太原和长治周边区县,以及全国其他省市如北京、上海、沈阳、河北、山东、河南、广东、广西、湖北等地的学生家长在关头村租住民居,边陪孩子读书,边以“新村民”身份参与幸福社区建设,关头村成为他们稳定的第二故乡。

还有,大同有所村校学生原本可能一个不剩,但通过教育局、学校各方几年的努力,学生增加到了60多人,服务周围七八个村庄。地方出台自己的政策,既要考虑民众的意见和实情,还要执行国家相关政策。教育部先后于2006、2009、2010年印发文件,要求各地避免盲目撤并学校,2012年国办也下发《关于规范农村义务教育学校布局调整的意见》,首次明确提出“坚决制止盲目撤并农村义务教育学校,暂停农村义务教育学校撤并”。2016年,国务院又印发《关于进一步完善城乡义务教育经费保障机制的通知》,提出:“慎重稳妥撤并乡村学校,努力消除城镇学校大班额,保障当地适龄儿童就近入学”。特别是政府官员,需要继续加强学习和贯彻落实中央和教育部的文件。

《乡村振兴促进法》已于6月1日生效,其中第五十一条是“促进公共教育、就业服务、医疗、文化、体育、养老、育幼、运输服务等资源向农村倾斜”,中学向县城集聚,小学向乡镇以上集中是否违反了《乡村振兴促进法》?撤并学校是典型的对乡村振兴釜底抽薪。孩子的朗朗读书声和欢声笑语,对于乡村有多么重要,这个常识就不再强调了。在这个大变局的时代,各种力量和趋势还在急剧地变化之中,乡村振兴也刚刚开始,就给农民多留一点等待、选择的机会和后路吧。毕竟,拆掉容易,再建很难。

第三个问题:你们拆了村,又撤并乡村学校,准备在山西历史上怎么给自己定位?

面对山西厚重的文化,拆村并校的行为无异于挖人祖坟。面对祖先,把人家祖祖辈辈生活了几十年、几百年的家园夷为平地。面对后代子孙,等于断了他们一条还能回去的后路。历史上的乡村,有的是为逃难避险而建,在自然灾害不断高发之时,谁能确保后代再不需要乡村?我们今天觉得没用、不懂的东西,能不能留给后人?我们还没给后人留下什么,却不停地破坏祖先留下的财富,无异于败家子。

拆除村庄,撤并学校,不仅要看现在的百姓意愿,还得问问山西的历史和文化答不答应。你们在山西干的事情,倘若你们的祖先知道,他们会同意吗?你们希望日后山西人谈论:在山西什么也没有干,拆了乡村,撤了学校?村庄和村校的去留,牵动着广大村民和儿童切身的生活和教育,也牵动着众多关心乡村的各界人士的心,这些情况和现象并非山西独有,也是我们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必须思考的问题。希望热爱山西、热爱乡村的人们,都来关心山西、关心乡村,留住乡村、留住中华文明的根和魂;希望对于乡村和乡村学校“应留尽留”,给后代留一条还能回去的路。


(作者萧淑贞系北京师范大学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教师、民盟中央教育委员会秘书长、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农村教育研究与培训中心项目专家,哈佛大学访问学者;贺建增系北京衡荣有机农业研究院(NGO)发起人、理事长,耕读大学执行校长,全域生态乡村技术集成中心负责人,中国乡村发现网转自: 耕读生活教育联盟 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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