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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浪波:编修乡土方志 重塑乡村文化

[ 作者:汪浪波  文章来源:中国乡村发现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8-06-29 录入:吴玲香 ]

“灭人之国,必先去其史;隳人之枋,败人之纲纪,必先去其史;绝人之才,湮塞人之教,必先去其史。”

 ——龚自珍《定庵续集》卷二《古史钩沉二》

国有史、方有志、家有谱,乡土志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2017年下半年,我在做新修《乐安县志》乡镇资料收集工作时,对编修村、镇乡土方志问题有了些初步的了解,且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试掘”,编有《公溪镇志(初稿)1986-2016》及《公溪镇乡土志》。现根据编写当中形成的一些思考,并结合当前的形势、特别是乡镇的实际情况,写了这篇小文,以期为乡村振兴战略做出自己的贡献。

一、编修村、镇级乡土方志是“乡村振兴战略”的题中之义

传统中国,乡土为重。“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哪怕权高位重,也会有个辞官归老。

正是因为有广大乡村的存在,中华文明才得以数千年一脉相承、绵绵不绝、生生不息,都城可以一次又一次地毁弃、迁移,王朝可以一代又一代的更迭、湮灭,只要乡土在,火种就在,文明之焰,必不熄灭。

近一个世纪前,毛泽东等人经过探索,发现了中国革命的逻辑:中国是个传统的农业国家,农村占了疆土的最广大区域,农民占了人口的最巨大比例,要了解中国就必须先了解中国农民,要变革中国就必须先变革中国农村。正因为有这样的思想逻辑,才有了后来中共农村包围城市的革命路线。事实上,也正是这场迸发自中国乡村的革命,才是近代史上最彻底的社会革命。

时间跨越一个世纪,生活在城市的中国人已超过半数,轰轰烈烈的城市化还在继续演进。城市在国民生活中举足轻重,在国民经济层面尤为如此,像西安、武汉这样的省会城市居然以一市之力占据全省GDP 的三至四成以上。

这些年,为了追赶时代,我们一路狂奔,为了轻装前进,广大乡土已经被我们当作包袱远远扔在了身后,原来伟岸、模糊的前行者的背影,已然近在咫尺,追踪的标杆渐失,再往前歧路纵横。是时候审视我们今后的发展战略了,“乡村振兴战略”正当其时。

伴随着中国经济的奇迹崛起,中国的乡土也经历了一场巨变,国家在中国的乡村大力推进新农村建设,农村面貌天翻地覆,特别是新盖的房如雨后春笋、日新月异,新修的路如经络血脉、四通八达。当然,有时候另一面同样引人瞩目:农村之于城市,除了旅游休闲、探亲寻根、供粮供菜之外,几乎就是个累赘,贫穷、落后、凋敝、老龄化、空心化、留守儿童、环境危机等等。毋庸讳言,中国乡土整体的功能萎缩与产业衰败,也是不争的事实。

如果把城市看成是未来与希望,把乡土看成是落后与残阙,那么这种萎缩与衰落,无疑是值得欢呼的,抱残守缺有什么必要?!蝉脱才有新生。不过,事难必至,理无固然,人世间唯有"价值"难定论。且不说城市化的弊端正与它取得的巨大进步如影随行,只看那数以亿计的农民工心怀二"顾",甚至数"顾",每年不辞辛劳象侯鸟般往返穿梭,就知道此中之"力"是决非一般经济之力所能消平的。面对这场伟大的社会嬗变,任何率意的价值品断,都显得过于肤浅。

在这个言必及北上广的时代,为什么我们还要回望乡村,再造乡土?乡土、城市,原本一体,血脉相连,本末相通,彼长此消,互为响应。如果把今日中国看成是一个圈,那么乡土就是它的沿;如果把今日中国看成是一棵树,那么乡土就是它的根。

乡土,是巨人之踵。乡土,是文化之源。

乡土再造,重在文化。  

习近平总书记的《十九大报告》,把文化建设摆在了更加突出的位置,与经济建设、政治建设、社会建设、生态文明建设,并称五大建设。其中警句,振聋发聩:

“文化自信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发展中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

“文化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灵魂。文化兴国运兴,文化强民族强。没有高度的文化自信,没有文化的繁荣兴盛,就没有中华民族伟大复兴。”

《十九大报告》的结尾有这样一段话“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站立在九百六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土地上,吸吮着五千多年中华民族漫长奋斗积累的文化养分,拥有十三亿多中国人民聚合的磅礴之力,我们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具有无比广阔的时代舞台,具有无比深厚的历史底蕴,具有无比强大的前进定力。”

“文化养分”、“历史底蕴”,是其中的点睛之笔,是我们前进的自信之本、力量之泉。

李克强总理的《2018年政府工作报告》中强调“促进农村移风易俗,健全自治、法治、德治相结合的乡村治理体系。”

由此足见重视乡土的文化建设,已经成为了一个时代的共识,一种潮流的趋势。也许现在很多人的感觉还是只见水起不见汪洋,但它必将迎来波澜壮阔的局面,这是毫无疑问的。而编写村、镇级乡土方志,作为乡土文化建设的基础,先行先干,自然是“乡村振兴战略”题中之义。

二、编修村、镇级乡土方志是乡村治理现状的迫切需要

我们处在一个特定的历史时期,全国范围的人口大流动成为这个时代的标志性特征,大量的乡村人口、内陆人口流向了城镇,流向了沿海地区。但与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大规模人口迁徙、移民潮不同,这个时代人口流动的特点是居住地(户籍地)与就业地(工作地)分离,而且往往是跨行政区域、跨越地理区域的分离。正因为这种分离的社会现状长时期存在,与此相对应的那部分流动人口的身份认同,甚至人格认同,逐渐成为事实上的社会问题。这类社会性认同是人的一切情感的基础,是人的社会属性的核心部分。试想人如果没有了对自身是人的认同,从何产生同情之心?遗失了社会性认同的人,与行尸走肉无异。

放眼山野乡间,一个个村庄星罗棋布,虽然大都关门闭户,除了老人孩童,青壮罕见,但村庄里的房屋是越盖越多、越盖越漂亮了,尽是些动辄数十万元的小洋楼,造型推陈出新,装修极尽心力,这其间没有一种情感、没有一份认同,是不可想象的。如今的内陆乡村,居民半数以上、青壮年七成以上外出务工是常态,乡间的资金流、物资流、信息流全仰仗于他们,可以说他们是这个社会的支柱力量,其中年龄在四十岁上下那个阶层更是支柱中的中坚,因为他们的人生经历正好契合了我国经济发展由低到高的历程,无论是从年富力、人生经验,还是从社会资源的支配力来看,都是最具能量的。“仓廪实而知礼节”,马斯洛的需求理论,把人的需求分为五级:物质性需求(Physiological needs)、安全需求(Safety needs)、爱和归属感的需求(Love and belonging needs)、尊重需求(Esteem  needs)、自我实现(Self-actualization needs)。现在,这个年龄阶层的人就正处在重新审视自己情感与归属感的阶段。

从1992年算起,当年的懵懂少年,而今恰已是四十而惑,“我是谁?”、“我从哪来?”,这些原本笃定无疑的信念,早已经在多年外出的熙来攘往生涯中,渐趋模糊。这些原本不成问题的问题,现在成了潜在的重大社会问题。怎样给这些浮动的心一个定锚,怎样给这些游走的意念一个指引,成为乡土再造的核心课题。

《十九大报告》中有这么一句:“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继承革命文化,发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不忘本来、吸收外来、面向未来,更好构筑中国精神、中国价值、中国力量,为人民提供精神指引”。

没有了人,没有了人心,一个区域社会不论输多少“血”,也是似水侵沙,莫可或扼。留心,即是留人。“方马埋轮,未足恃也;齐勇若一,政之道也”。近些年来,国家下大决心、花大力气加大对农村的投入,真好比久旱下了一场透心雨,极大地缓解了乡村区域长期饥渴的状态,极大地改善了乡村区域的基础建设面貌。但与此同时,这一政策的局限性也慢慢浮显出来,如何才能建立长久有效的乡土建设机制?已经成为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问题的实质其实很简单,外部营养的累积,毕竟替代不了自身的组织生成。

乡土自身组织的养成,首在乡土文化的培育。乡土方志的编写,是培育乡土文化的基础。

三、编修村镇级乡土志,为乡村的有效治理搭建一个平台

二十一世纪的世界早已进入数字化时代,但相比较即将到来的网络化、大数据时代,这还仅仅是个开端,大互联网时代必将对广大乡村的行政管理和社会治理产生深刻影响。然而现实的状况不免让人略有遗憾,虽然智能手机早已装配到个人,虽然行政办公早已电子化,但里面的内容却与数字化要求相去甚远。且不说许多村、镇现有的档案、资料、统计工作远远覆盖不到丰富、生动的现实状况,现存的资料、数据往往残缺不全、舛谬百出,单是他们赖以充当门面的政区简介,就常常叫人啼笑皆非。举个例子,百度百科“公溪镇”词条中在“区划人口”里有这样一段:

“2015年末,辖公溪居民委员会和荷陂、公溪、莲塘、杨家、丁垅、乐家、陈家、芜头、武家、新居10个村委会;下设2个居民小组和 121个村民小组。全镇下辖10个行政村,1个居委会,124个自然村,人口42249人,常住人口14103人。2015年末辖区总人口29261人,其中全镇常住人口18221人;流动人口11040人;总人口中,男15668人,占53.5%,女13593人,占46.5%,18岁以下6171,占21.1%, 18-60岁18147人,占62%,60岁以上4943人,占16.9%……”

到底2015年末公溪镇有多少人口?其中常住人口又是多少?面对着同一时间节点上的这些人口数据,叫人莫知所从,从注释看,参考资料都是源自权威的政府部门。

乡土社会的治理有效性,一直以来是个令行政者头疼的问题。《十九大报告》中,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主要任务和目标——“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五句话,其中“治理有效”是其余四句的基础。数字化、网络化时代的来临,为这个问题提供了新的解决方案,乡土方志的编修为这一方案的运用提供了新的契机。乡土方志作为乡土文化重建的基础,其作用好比电脑里面的操作系统,为乡土再造、乡村治理提供了一个平台,既是当下资料的大汇集,为乡土的有效治理提供依据,也可作为长时段的效验总结,为乡土治理提供规律与借鉴。

四、结语

天覆地载,乾坤化育,世间万物生长莫不讲究个天时地利。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对时运与环境的要求其实几近苛刻。在科技发达的今时今日,人类近乎无敌,可以上九天,可以潜五洋,横行无碍。也许正因为此,一时的超能遮蔽了许多基本的事实,让人看不到真相。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并非真的盲、聋,繁华缭乱,失了真相,与盲聋无异。
  放在一个长时段来看,人类的生存与繁衍,远非超能无敌,更做不到随遇而安,真正可让他们得以生生不息的栖居之所,其实非常难得。且不说高山深海、荒芜沙漠这一类的极端环境,就算是一般的清山秀水之处,真让人类代代传承之数百年还兴旺不绝的,非灵境不能。往往是看好的依山傍水卜吉而居,不过数代,就不得不迁徙另觅,否则难免败亡。或天灾、或瘟疫、或战乱、或苛政、或争斗、或人丁不旺,常常导致了许多人类集聚之地传承失序、文明断裂。文明非累积不能致,人类如果掐掉自己的文明史,不如草木。文明正是历经碰撞与突变,依然前行不辍,一脉相承,才有今日的昌盛。

那些历经了百年、千年,乃至数千年历史遴选过的人类宜居乡土村镇,散布在华夏大地,灿若繁星,成为承载、传续这古老文明的据点,犹如巨树的须根,看似柔弱,实则是支撑巨树参天,长盛不衰的根本。编修村镇乡土方志,不但是当下国情民意的急需,也是一项继往开来的文化盛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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