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经济尚是一只小鸡,无法生蛋,需要帮助它长大,之后才有可能帮着把蛋卖出去。这就提出一个要求,不做一锤子买卖的,不以救世主的姿态来拯救民间疾苦的。
此次调研14天,针对中国某村进行深度调研。该村各项基础设施建设较好,但村农收入尚未得到实质提高。调研之初先对全村初步摸底,再分片区分组走访,44个村民小组全部走到,接触不低于200户家庭,访谈近400人。访谈重点为村支两委(村干部)、村民小组组长、各类典型家庭。
访谈之初,我准备了若干国内顶级院校及机构的乡村调查问卷,计划按问卷形式访谈,但不具有实际操作性,设置的多数问题无法实现调查。正因为此,此次调研方法没有、也不能按学院派办法,而用了田野调查的路数。由此也引出我此行的一个整体思路,我希望以落到实处的访谈,相关数据的收集,为公司同仁提供对一个乡村的整体感性认知,进而对数据分析的理性思维予以补充,完善对整个项目的把握准度。这一设想也在调研中得到了实际印证,现任村支书对我说了一句极具智慧的话,“农业是个感性的东西”。
理性属于少数人,乐观与悲观主义盛行
说出“农业是个感性的东西”这一番话,是来自该村的现任村支书,他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开始搞渔场养殖,同时搞土地流转,现今有3000多亩渔场以及50亩未使用土地,为全国休闲渔场示范点,固定资产1000万,年收入不低于200万。但是,外表风光无限的他有一隐忧:两个女儿都在城市工作,不愿回来协助他打理渔场,甚至认为在农村发展是没什么脸面的事情。此外,他深刻认识到自己的渔场并没有经营到位,既希望把互网联业务展开,又苦于没有人手,担忧自己将如何适应即将到来“农业革命”。
相比之下,绝大多数的村民对未来处于悲观与乐观的两个极端。我走访期间,所遇到的多数情况是老人与孩子、妇女留守在家,主劳动力外出打工,在家的村民以种地、养鱼、打零工为主业,全家收入以外出打工为主。与此同时,一些家庭困于疾病、事故等带来的贫困之中,无法走出。村民若要想发展某一个农业项目,首先缺的是资金,其次为技术,还有平台、销售等。这些问题今他们望而生畏。
一位年轻人说,要回村里发展,必须满足每年不低于8万的收入,并且手里还得有10多万的资金应对发展前期两年的家庭开销。这种悲乐状态极为普遍,村民不太会关心某个项目是政府还是企业搞的,关心的是能否给他带来实质利益。与之相对的是,一些在外拼打多年的年轻人持过于乐观的态度,比如某组的一个年轻人在外地发展多年,在十一假日期间回家,与我聊到他的想法。他认为村里的所有人都搞法陈旧,包括村长等人在内都没有挣到钱,只要把电商等引进村里,很多问题都可以解决。另一位在外拼搏的年轻人也在计划回村发展农业,他认为村里的事情好办,只要承包一片土地,投些钱进来就很好发展了。
从调研的角度来看,底层村民的悲观很大程度上源于自身认知水平及信息壁垒,回归的年轻人则因对底层乡村社会缺乏深入认知而导致的。前者较好理解,后者也不难理解。多数出自乡村的年轻人自小脱离了乡村社会,已适应城市生活的各种社会法则,但这些法则并不适用于乡村。不少村民平时有些土地闲置,但要有人大规模承包,则会持观望、质疑、对抗等态度。自古以来,乡村作为一个夹杂着地缘、血缘、世代恩怨、基层自治、自给自足等复杂因素组成的存在,可视为一团混沌,外界或新的势力介入,必然会受到较大阻力。
谁是底层江湖的老头,重视村支两委的地位与作用
事实上,无论是在乡村承包一片成规模的土地,还是计划一项稍大的项目,或是引进一股新势力,村支两委(即村干部)是绕不过去的。自古以来,中国乡村治理关键在于人治。从社会管理上,村支两委对上承接乡镇、区县一级,对下联络各组村民,既是党政的代理人,也是村民的代理人。中国现今互联网企业可以在城市呼风唤雨,但尚少有能真正介入乡村内部的。
电商可以为乡村带来一些商品,甚至拉动一些农产品消费,解决乡村内部公共事务、集体诉求等核心问题的互联网企业并未出现。或许在未来,乡村会出现越来越多的个体农户成为互联网农业的主流。不过,在接下来的几年内,村支两委在广泛的乡村一定是集体事务的代理人。即便是在未来,村支两委也会发挥无可替代的作用。个体农户的抗风险、土地流转、资金投入都欠强大,集体经济在乡村素有传统可循,有经验可依。
因此说,我们需要正视村支两委的地位、作用、力量,与村干部打好交道。同时,也要注意怎样才能与村干部打好交道。
帮助十个人不如发展一个村,宏观视野与单一个体的统一
在农村的近半个月时间里,所见所闻与多数乡村大同小异,故事是不同的,但命运是相同的。乡村之所以处于混沌状态,从生产的角度上看,多数家庭各自为战,小打小闹,有着各自不同的需求与痛点,可视为紊流。即便是有少数几户发展种、养业较好,但改变不了这个大体局面。
受城市生活压力加大,媒体舆论造势等影响,一些年轻人开始尝试在村里发展农业项目,基本上处于单兵作战的形式。这些人分属不同类型,一是回乡创业、自身条件好、全心投入,二是条件不成熟、顺带着玩的心态,三是长期生活在乡下、条件差,希望改变现状。三种情况都有,在其他乡村也常见。整体而言,第一种情况极少,第二种较多,第三种不是很多。以成功机率来看,第一种高,第二种稍差,第三种低。从宏观层面来看,不管这些创业者是否会成功,他们能否拉动周边村民,都难以在短时间内改变一个乡村的整体局面。
以该村为例,村民集体反映的一个问题是种地难。人多地少,耕种成本高,年轻人绝大部分外出,种田主力为55岁至65岁的中老人。大家普遍担心,5至10年之后,谁来耕种土地?一个很大可能性是,土地届时将集中流转至一些种田大户。粮食生产将形成新形式的集体行为。这将对种子、农药、化肥、农机、技术、销售等方面产生深刻影响,各类需求关系逐步统一,节省大量成本。与之类似的,如果在其他的种、养、加项目,一个乡村或片区形成较大规模地集体生产,共享技术、信息、资源等,各项生产成本都将大幅降低。乡村内部生产活动也将改变混乱无序的局面,村民需求、痛点得到有序统一,更便于解决。
接地气,宣传推广必须精准
顺互联网之势发展农业是人心所向,但能得民心者廖廖。很多农民一听我们是一个互联网公司,多数人都以为是做电商的,兴趣并不是很大。这里面有很多原因,一是之前有不少电商下到村里(乡里里手、惠农网),并没有做好,成了烂尾工程,给村民留下不良印象(解决不了问题);二是村里已有一些年轻人自身通过网络购买或贩卖少量东西,但快递未到村里,体验差;三是村民购买力低,难以消费大量电商产品,以长冲组一位女孩为周边村民网购为例,全年总共才不到1万元的总量;四,村民最主要的是关心能否通过电商挣钱,可否帮他们卖出农产品,但多数农产品又不具规模、流通、质检等条件。
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是,乡村经济尚是一只小鸡,无法生蛋,需要帮助它长大,之后才有可能帮着把蛋卖出去。这就提出一个要求,我们与其他多数互联网公司的以往作风要有不同,不是做一锤子买卖的,不是以救世主的姿态来拯救民间疾苦的。我个人的经验表明,需要与村民面对面地坦诚交流,最好能入户访谈,拉一下家常,喝一杯茶,抽支烟。村民需要的是听到实在话,最到尊重和诚信,交上朋友。拉横幅、刷标语、上电视等宣传手法需要搞一些,但一定不能是全部。这是第一点,宣传推广首要接地气。
第二,从服务三农的企业宗旨来看,每一个农民都是我们宣传推广的对象。每一个农民都有自己的需求,老者要养老、病者要看病、种地人关心谷价、养猪的担心肉价等不一而足,不同地区也有不同这就要求我们视各地情况而作分析,依具体情况而想办法,精准地把我们的需求与不同乡村、不同村民的需求结合起来。
其三,面对不同群体,我们的宣传推广也要精准。在调研的时候,有一些村民以为我是到村里调查村干部经济问题的,有村民小组组长见到我跑掉的,有乡镇干部以为我是到村里贩卖东西的,有村干部以为我是来挂职锻炼的。面对党政部门、村干部、村民,这会是我们以后工作的常态,如何向他们宣传推广,是得区别对待的。
总结
基于我一直秉持一个观点:乡村没有那么好,也没有那么差,因而没有把第一调研的内容数据化。更因为农业与工业社会有着本质区别,它受到天气、地理、社会变迁等影响极大,我希望为大家呈现以一个互联网企业介入当今“三农”现实的一个感性认知。如果我们以互联网思维真正介入到这场乡村实验,并引领风潮,我们会掀开中国基层政治经济社会的改革序幕,互联网思维会成长为互联网精神。
这既是我作为一个互联网新人的初识,也是我长期关注底层社会的一个思考。希望对大家有一点启示,更多地希望请大家批评,共同进步。前路漫长,前程宽远!
中国乡村发现网转自:界面新闻 农业互联网观察 2016-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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