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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重黎:父亲的故乡离我很近又离我很远

[ 作者:陈重黎  文章来源:中国乡村发现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22-07-15 录入:易永喆 ]

——赴衡阳县返乡随笔

暑期开始放假,陪着父亲返回故乡。在父亲的话语里,故乡就是心灵安放的地方。

回故乡必然要路过三湖镇,而三湖镇是父亲曾担任镇长、镇党委书记数年之久的地方,是父亲激情燃烧的地方。此次故地重游,重返阔别已久的三湖镇,父亲受到了热情接待。现任镇党委书记是父亲离任后的第四任书记,特地从县城赶回来迎接,热情介绍了三湖镇政府的发展情况。

父亲说他是2005年离开这里,三湖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书记的陪同下参观了全面装修和改造了的办公大楼、食堂,当走进办公室和会议室时,父亲当年留下“深入最落后的村组,帮助最贫困的农户,团结最广大的群众,解决最迫切的问题等标语仍然挂在墙上。我在想,17年过去了,书记换4个,父亲当年的精神追求仍然在这里薪火相传。只是我小学时每年暑假在这里的时光记忆已经迷茫,尽管钓鱼的池塘还在,而当年游玩的伙伴已经难以相识相聚,如同断线的风筝,时光记忆离我越来越远。

故乡衡阳县有不少历史名人,在三湖镇中饭前后,父亲带领我们去了王船山、彭玉麟、琼瑶的旧居。其中琼瑶的祖屋大门紧锁,内部情况不明。彭玉麟故居只修到一半,工程就已经停工,故居内杂草丛生,门可罗雀。王船山故居内有工作人员管理,但冷冷清清,周边名宿、荷花园没有什么游客。这三个名人代表着相当一批名人故居的尴尬处境,“名人”烟火气在大众之中知名度不显,当地政府没有大力宣传,广大民众只知其人不知其出身也不知其事迹,自然没人对其感兴趣。名人故居文化内容匮乏,大多只是搭建几栋仿古的房屋,游客无景可看。注重传统、文化、历史一直被国家和社会所提倡,在广大农村地区,为了响应这一号召,修建名人故居变成了时尚。名人故里的意义不仅在于文化宣传,更是为了带领经济发展为当地财政创造收益。而大量名人故居由于经营不善,成了一座座空壳子,成为当地的财政负担,当地政府拆也不是继续运营也不是,陷入两难的境地。

王船山故居作为大思想家、近代唯物思想的奠基者,被列入高中历史教科书上,可以说的上家喻户晓。其故居周围配有青少年训练基地、荷花池民宿,作为设施最为完善的故居却鲜有游人到访。困境在于王船山所留给社会最为宝贵的是其思想与文化,当地政府应从文化方面入手,通过与王船山极具渊源的岳麓书院合作,展开王船山思想和中国传统文化的学习,打响王船山思想文化的品牌。只有先扩展其思想,让社会对其了解不仅仅在于一个名字或头衔,才会对其故居感兴趣。

彭玉麟作为在晚清时代名声不凡的现代海军创始人,但在当今大众之中却鲜为人知,绝大多数的人说不出所谓湘军除了曾国藩还有哪些人。如今彭玉麟故居工程大部分只建成一半便已停工。作为一个湘军将领,当地没有从彭玉麟生平中找到足够吸引人的事迹而进行宣传,这就造成了“名人有名但却不够有名”的现象,地方政府草率地大建特建然,这就造成了财政浪费。名人故居并不是一定要有,在建造名人故居之前应该仔细考量。

有些地方为了找名人近乎掘地三尺,以琼瑶故里为例,琼瑶作为一个台湾作者,作品为女性向商业小说为主,虽然其作品翻拍过电视剧红火一时,但是琼瑶作为一个商业通俗文学作家能否与众多拥有重大历史意义的思想家和军事家拥有同等地位修建故居受人质疑。况且琼瑶作品中的价值观一直受人争议,被人认为是扭曲、有违社会主流的,花巨资修建其故里又是为了弘扬哪种文化?传播了哪种精神?这种故里一建成就陷入尴尬处境。

名人故居乱建的背后是地方财政规划的混乱,名人故居不仅仅是建一栋房子那么简单,应该还有相应的文化宣传、广告投入、日常维护、人事管理等,以此形成一条完整的有效机制。因此,文化建设任重道远,绝不可一蹴而就,地方政府在名人故居建设上应谨慎、耐心,既要注重名人故居的社会影响力,也要防止名人故居成为某个领导一拍桌子就搞出的“花瓶”。中华上下五千年历史中,所谓名人举不胜数,是不是所有人都要修建故居呢?对于故居应该要少建、慎建、慢建,胡乱修建故居是对政府财政以及社会资源的浪费。

看完名人故居后,父亲和我们回到故乡兰田村。这里是一个大山深处的偏僻的村庄,一山之隔的那边就是双峰县曾国藩故里,离双峰县的县城很近,离衡阳县的县城很远。父亲离开家乡的时候,乡村的路是土路,房子是泥土房,村里耕地靠牛。经过十多年发展,家乡已经得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水泥路修到了每一户家门口,村里的房子都变成了红砖房,有了电器、互联网,外出去打工的人回家修建了一栋栋乡间别墅,村委会也修建了一栋崭新的办公楼。由于和上面的泉水村合并,现在叫兰泉村。父亲至今仍然称自己为兰田村人,对村庄的合并对村名的变更常常气愤不已。

父亲和我们在祖屋举行了一个庄重的仪式,就是在堂屋正中摆上一张方桌,放上三个菜,点上线香和蜡烛,烧上纸钱,在祖宗神灵前祝贺父亲三哥的儿子被录取为博士研究生。我的三伯父是三年前因病去世,生前托付父亲就是希望儿子能够考取博士研究生,父亲举行这样的仪式就是告慰他三哥的在天之灵。

这个村子离我很近,又离我很远。离我很近是我出生在家乡的乡医院,经常陪同父亲回到村子看望爷爷、奶奶,在这里过了几个春节,还在这里度过一个月暑假,在小河里抓过螃蟹捉过小虾。特别是在这里与玩伴学会了打架,后来读书才始终立于不败之地。在奶奶去世前,我即将出国留学,和父亲共同为奶奶洗脚,作为临行前的告别,也从此看不到奶奶了。对于我来说,因为是父亲的家乡,是父亲的母亲。离我很远是我的学习我的生活我的成长与这里越来越没有更多的联系,对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人越来越陌生,就是做梦也没有梦到这里。这是多么复杂的一种情感,或许如父亲所说,当我到他现在的年龄,就会有一样的寻根情节。父亲说他当年努力地逃离这个村子,现在却常常眷恋故园。

当我到了父亲现在的年龄,会不会有父亲一样的情节?我想,这是一个哲学命题,或许只有岁月的年轮才能作答。

(作者系湖南省农村发展研究院学术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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