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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化中的异乡人

[ 作者:证券时报  文章来源:中国乡村发现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6-04-25 录入:王惠敏 ]

我们跟着别人毫无知觉地离开家乡,改变了自己的和家族的生活,最后成为自己家乡最熟悉的陌生人。

单位组织去阿拉善植树,我把随手拍的巴彦浩特镇马路上的照片发给朋友,她家就在这里。微信里回复的却是“不认得,我不熟悉的街道”。想想不禁要笑,此时的她身处南半球的澳洲,地产咨询工作要求她对悉尼某个区的所有医院、购物中心等位置了如指掌,甚至从小区开车到最近的学校几分钟,她也熟记于心。但是对于曾经16年生活的家乡,她却实实在在地变成了一个异乡人。

还记得高中时候她来到自治区的首府上学,跟我讲下雨的时候因为想念爸妈,就对着窗外哭。10多年过去了,她从小镇来到首府,在北京上大学,最后落在了跟我整整相差3小时时差的南半球。这在文学的传统命题中,就是活生生的“外省青年”,在这个行列里的,还有《红与黑》里的于连、《高老头》里的拉斯蒂涅,甚至还有骆驼祥子。在文学史里,外省青年就是那些来自底层的、边缘地带的年轻人,他们背负着社会意识形态和个人的内心矛盾,向经济、政治中心地位发起奋斗。

可是转念想想,包括我在内的身边的人们几乎全部都是外省青年,在中国从农村向工业化社会转变的时代潮流中,几代青年人迎来改革开放、户籍改革以及高校招生改革的政策变化,我们跟着别人毫无知觉地离开家乡,改变了自己的和家族的生活,直到最后成为自己家乡最熟悉的陌生人。

人口流动是城市化进程中最为显性的部分,在中国,衡量一个城市经济文化水平的高低,大抵你只需要简单地看,这里是人员输入地区还是输出地区。人们用脚投票,走出了中国的城市化进程。

但是,农村变城市,三五月即可高楼平地起;但人的城市化,可能要花一辈子的时间,而且快速城市化过程带给每个个体内心的挑战,却很难被量化写在任何政策文件中。我的很多同学大学毕业在北京定居,在一个典型的小家庭中,也许她来自河南,他来自浙江,而他们的孩子将是一个北京人。千万这样的小家庭代表了千万家庭的断代史,每个家庭成员只拥有生命前二十几年的地域史,紧接着他们的生活便坐着火车和飞机,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就像被抛向湖心的石子,雀跃后水纹散开,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这个北京出生的孩子成长着,没有机会仰望妈妈头顶铁青的天,也闻不到爸爸屋外金黄的稻香。

也许个体归属感还只是一个矫情的非分之想,在皮凯蒂的《21世纪资本论》中,大面积频繁的人员流动,被看作会带来骇人的社会影响。由于教育制度不合理,加上市场经济缺乏自发纠正收入不平等的机制,社会的流动性就会增加,人们必须走出去寻求一份更为体面的工作。他认为,流动性会成为固化特权利益的工具,人才出走后,小镇的执掌者可能会是拥有更多财富的特权阶级。一句话就是“富的更富,穷的更穷”。

也许皮凯蒂的论调过于宿命,我们也没有文学作品里戏剧化的生活,但工业化进程和城市化给每一个青年人带来重新选择机会的同时,也带来了精神上的抉择。我认得一个山东的打工女孩,她曾在北京学院路的各大院校当过保安,却像《革命之路》中弗兰克夫妇对巴黎心怀执念一样,对云南有着迷信般的狂热。她坚持认为去云南生活是自己一生的追求,她从图书馆借来小册子,背下每一篇关于云南的讲解文章,甚至留下学生扔掉的快递箱,只因为那是从云南寄来的。而最终她去过了云南,现在在深圳的工厂里往流水线上的电视机后面贴标签。

我的朋友——来自阿拉善的小镇青年,尽管身在澳洲,还是会在某一个瞬间闻到阿拉善的味道,看到阿拉善的颜色。而我总是做着同一个梦:刺耳的下课铃声出其不意地响起来,我急急忙忙穿过整个走廊,一转身,眼前正是小学的操场,地上的沙粗砺可见,天上阳光正好。

中国乡村发现网转自:证券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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