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11岁的邹佳瑞在奶奶的陪伴下,来到四川省仁寿县彰加镇八洞村小报名。令人意外的是,他被告知八洞村小要撤。彰加镇中心小学校长回应,因学生太少,准备将八洞村小撤掉。仁寿县教育局相关负责人表示,目前村小不仅不会撤,还会逐步恢复。只要村小还有一个愿意就读的学生,就不能撤。
八洞村小学已有几十年的历史,上世纪90年代学生最多的时候曾达到1000多人。去年9月之前还有4个年级28名学生。后来学校把5年级和2年级撤掉后就只剩下2个年级15名学生。今年6月6年级毕业后,学校只剩一个年级,总共6名学生。
从高峰时期的1000多名学生到如今的6名学生,八洞村小的命运,只不过是许多乡村学校生存状态的一个缩影。不论是学龄人口的数量下降,还是一些有条件、有能力的农村家庭将孩子送到城镇读书,抑或部分学生跟随到外地务工的农民工父母异地上学,在社会流动加速、乡村空心化的时代背景下,一些乡村学校“由盛转衰”已成为坚硬的现实。
毫无疑问,在这一背景下,区域性的撤点并校难以避免。应该说“撤点并校”初衷是好的,一方面,部分农村学校的学生非常少,另一方面,相对贫乏的农村教育资源分配不均,这两方面的原因导致农村的很多小孩无法接受基本正常的教育。“撤点并校”后,有助于将有限的教育资源集中起来,提高农村整体教育水平。
但也应该看到,一些乡村学校的撤并也带来了一系列的负面问题,如孩子们上学路上的安全问题、乡村文化种子被掏空以及寄宿制损伤亲情互动、村民教育成本上升导致辍学现象加剧等。
就拿八洞村小来说,这里有3名老师,撤掉八洞村小有助于解决彰加镇中心小学师资紧张的难题。可是,对于这几位孩子及其家庭来说,“撤点并校”意味着就近入学落空。孩子们上学要么走更远的路,要么家长在彰加街道租房陪读,无形之中加剧了这些农民家庭的教育成本。
笔者是从西部山区“走出来”的,在村小读完小学三年级,再到乡中心小学继续求学。从家里到村小,每趟需要走二十分钟的山路;从家里到乡中心小学,每趟需要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还要数次经过小溪。那个时候的农村学生上学大都没有家长护送,路上的艰辛和坎坷是很多城里的同龄人无法想象的。华中师范大学的一项调查报告就显示,上学路途艰难已经超过经济贫困、学习困难,成为农村儿童辍学的第一原因。
而对于农村的孩子来说,寄宿也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很大比重的农村学生不喜欢寄宿制学校。一方面,一些寄宿制学校在卫生、饮食条件上跟不上,导致农村学生的生活品质下降;另一方面,农村学生大都为留守儿童,通常为爷爷奶奶“隔代寄养”,寄宿制让孩子们难以得到家庭的照料和精神关爱,加剧家庭成员之间的距离感与隔阂感。
除此之外,乡村学校还是一个村庄的希望所在。尤其是对于一些偏远的乡村来说,每一个学校都是一堆希望之火,每一个老师都是一盏前行的路灯。而那些清晨被孩子们琅琅的读书声唤醒的村庄,那些结束一天的劳作去校门口接孩子的农民,总让人感到城镇化大潮中这乡村的一线微芒,温暖而踏实。从这个角度来讲,乡村学校存在的文化意义和社会意义,远远大于省下的那部分教育经费。
一方面我们要为“一个人”的学校而叫好,为这种坚守而感动,但同时我们又不得不面对城镇化背景下农村人口加速流失的现实;一方面我们坚决反对盲目硬性地撤点并校,但同时也要思考全局视野下农村义务教育均衡发展的需要。如此,并与不并,撤与不撤,这其中公平与效率的关系如何处理,发展中弱势人群的权益如何保障,都需要统筹考量。
城镇化大势不可逆转,城乡关系还会进一步深度调整,对于一些乡村学校来说,撤与不撤越来越成为一个两难的选择。但是无论如何,“学生太少”都不能单纯地成为撤点并校的理由。因为对于那些留守在家的农村孩子来说,一所乡村学校的存在,很可能就是他未来人生之路的关键所在。
乡村学校,无论是撤并还是保留,都必须建立在对农村义务教育的持续投入和科学规划的基础上,撤要有计划地撤,留要有内涵、有价值地留。
中国乡村发现网转自:农民日报 2016年09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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