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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晓华:农地三权分置是适合中国国情的诺奖级制度创新

[ 作者:于晓华  文章来源:中国乡村发现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7-11-09 录入:王惠敏 ]

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农业农村农民问题是关系国计民生的根本性问题,必须始终把解决好“三农”问题作为全党工作重中之重。要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巩固和完善农村基本经营制度,保持土地承包关系稳定并长久不变,第二轮土地承包到期后再延长30年。确保国家粮食安全,把中国人的饭碗牢牢端在自己手中。加强农村基层基础工作,培养造就一支懂农业、爱农村、爱农民的“三农”工作队伍。

中国经济导报记者就农业农村发展问题,采访了德国哥廷根大学经济学教授于晓华。

中国经济导报:目前,国际农业农村研究学界最关心中国农村什么问题?

于晓华:目前,国际上尤其是美国、巴西、阿根廷和非洲国家最为关注的是中国粮食贸易问题。中国农业无论出口还是进口,对世界影响都很大。例如,中国大量的粮食进口可能导致国际粮价被推高,而非洲超过四成粮食依靠进口,可能会受到影响。这个问题背后是中国粮食产能和粮食政策问题,最重要的是粮食价格问题。将来中国的粮食产能会怎样,价格政策怎么变动,大家都比较关注。

其次,从社会发展角度看,国际学界也关注中国农村土地制度问题。农地现有的使用权、承包权和经营权“三权”分置,是农村改革非常大的创新。沿着这个方向做下去,会是诺贝尔奖级的伟大制度创新。

此外,中国农村老龄化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农民如何养老,不仅是一个经济问题,更是一个重要的社会问题。

中国经济导报:这个创新相对什么而言?

于晓华:西方国家一般认为产权必须私有化才有效率,但这个判断不适用于中国。中国还有6亿人口在农村,虽然已有1/3的土地在流转,但人均土地规模还是很小,户均不到1公顷,约9~10亩。农业对绝大部分农民来说不是获利手段,而是社会保障手段。一旦市场经济有波动,农民工回到农村还有土地追索权。

在非洲,产权明确私有化的改革实践是失败的。非洲农业土地过去也是传统社区所有制,私有化后,土地流转的交易成本非常高,农民要到产权交易中心等很远的地方提交表格、证明资料,这对农民来说是很大的负担,也给交易机构提供了很多寻租的机会。西方国家如美国、德国因为规模大,制度透明,土地产权交易起来容易。

中国的城镇化是一个长期过程,有能力的人先离开农村。从国际经验看,农户规模两极分化是一个趋势。大农场越来越多,但是小农户也长期大规模存在。受制于历史、制度、资本、技术以及个人能力等因素,这些小农很难在农村外找到很好的就业机会,也很难扩大生产规模。如何在农业政策制定过程中保护小农的利益,让他们生活得有尊严,也是一个值得我们关注的问题。

面对小农长期存在的现实,我们要拿出历史耐心去看待农村土地问题,尤其是农地集中的问题。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个人认为,十九大报告提出“保持土地承包关系稳定并长久不变,第二轮土地承包到期后再延长30年”是正确的,因为与土地私有化相比,“三权”分置制度是更符合当下中国国情的制度创新。

中国经济导报:中国有什么样的特殊国情?其他国家也有吗?

于晓华:任何政策都需要符合实际情况才能推行。在大框架确定的前提下,中央政府应该尊重各地习俗与文化。例如在中国,自20世纪二三十年代起,土地产权就呈现出南方土地流转多、北方土地流转少的特点。

在德国,不同地区的土地特点也很突出。例如,东德原来是社会主义国家,经过集体农场改造后,户均土地规模大,私有化后仍然很大。东德已经实现城市化,目前农村户均土地在200公顷以上。西德分为南德和北德,其中南德户均土地只有15公顷,而北德则有50~60公顷。

不同的国家,土地户均规模不一样,对契约的尊重程度也不一样。中国是一个大国,土地平均分配制度不是最有效率的,但却是相对公平的,是一个很好的社会保障。因此,我认为这是诺贝尔奖级的制度创新。

而且,“三权”分置的创意本身就来源于中国历史。解放前中国的土地所有权就分为田面权和田底权两种。田底权相当于所有权,田面权相当于使用权和经营权,田面权也可以买卖。田面权相当于一种永佃权。20世纪初叶的苏南地区,如无锡、常熟、松江等都是这样。

我认为,所有权必须与人口紧密相关。中国农村人口仍然处于长期动态调整过程中——人走了,地还在,怎么实现动态均衡?因此,需要把经营权和使用权分立出来。土地制度在农村涉及效率、公平、国家稳定与社会保障,三方面都要兼顾。

中国农村人多地少,美国有220万个农场,耕地面积与中国相差不多,而中国现在有2.1亿农户,约6亿农民,即使农民减少到6000万(或者2000万农户),也还有大量人口要离开农村,转移到城市。这是一个长期的历史过程,不能操之过急。

中国经济导报:您自己目前最关注农业农村的什么问题?

于晓华:我最关注一二三产业融合、食物可持续消费、食品安全、食品供应链和农村污染问题。

一二三产业融合目前在中国是前沿问题。现实情况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等中国所有涉农行业都不同程度地存在垄断。例如,在北京的牛奶市场上,三元、伊利和蒙牛三家奶企占了95%左右市场份额。

当然,垄断不都是坏东西。垄断的好处是增强了中国食品与农业的国际竞争力,政府也更容易监管食品安全;坏处是可能侵害上游农民和下游消费者利益,如何真正保护农民在产业链中的价值和利益分配,这需要农业政策制定者有更广阔的视野。

我认为,政府应该尽量少干预市场和农民的选择,例如,有些地方政府鼓励农民种植某些农产品,结果造成过剩。要让农民学会什么叫市场,农民也需要学习。品牌的形成需要通过市场竞争,长期积累才能形成。

从农业政策来看,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居高不下的农产品收购保护价。这既造成了农业大量进口,竞争力下降,又使得储备增加,财政负担加重。现在,政府取消了玉米和棉花保护价,水稻和小麦的保护价还是问题,改革也很棘手。总的来说,保护价设定时没问题,但撤掉保护价就比较难。像欧盟那样,回归市场机制才是最终选择。补贴直接发给农民,变成收入补贴可能更好。

在城市化过程中,任何政策都要考虑长远。农村人口在减少,所有经济行为要和人口动态变化紧密挂钩。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要将动态调整考虑进去。此外,一二三产业融合,必须考虑农村老龄化的现实,要多考虑如何建立独特的养老体系,实现老人互助养老。要有必要的生活和医疗设施,让农村成为养老型社会。政府应该多关注这类问题。

作者单位:德国哥廷根大学


中国乡村发现网转自:《中国经济导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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