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中国妇女发展基金会副理事长秦国英女士在6月25日举行的河边对话中第二环节“全国各地公益参与精准扶贫的实践讨论”所作发言。秦国英副理事长指出中国妇女发展基金会注重以女性为中心,促进乡村可持续发展,并形成了以母亲为核心的公益品牌矩阵。中国妇女基金会将性别意识纳入到扶贫工作中,注重效力效益,同时把妇女的需求和对妇女的赋权结合起来。同时她也指出,大多数关注扶贫的公益组织普遍存在着造血能力不足,透明度有待规范等亟待解决的问题。
昨天一来到河边村,我觉得我真的是被眼前的一切感动了,特别是今天看了原来这里的照片以后,觉得变化很大。特别让我感动的是我住的这家农户,当我进去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女性穿着围裙戴着帽子正在铺床单、整理被子,我觉得应该把这个镜头拍下来。为什么?我觉得我们最起码从这样一个镜头能看到女性的参与,和她们今后的希望,说明她们的收入将增加。所以我一直很激动,昨天晚上都没睡好,就一直在想河边村这个案例,它的成功之处在什么地方。
因为我长期做女性慈善,所以我特别想谈关于女性慈善的话题。其实我们都知道九五世界妇女大会,提出了12个关注的主题,其中第一个就是性别平等纳入主流。从那以后,国内国际社会都把女性的性别平等问题主流化作为了共识。无论是中国妇女发展基金会,还是其他的一些关注女性问题的公益组织,我们在整个的扶贫过程当中,从一开始成立,就紧密的和扶贫交织在一起,而不是我们游离在外。其实我们的主项工作从八七脱贫攻坚开始就紧密的在做这样的实践。比如说我们各级妇联组织,在整个女性扶贫发展方面,和党委政府相互配合,做了大量的工作。草根组织也是,比如农家女,他们在很早就提出来,说送你一粒果子你只能享用一时,那么送你一粒种子你是享用一生。
1、将性别意识纳入扶贫工作中
我们中国妇女发展基金会,这些年也在不断的探索。当然了,其实刚才听文奎讲的,我觉得他们的经验非常好,我们和他们不同的是,我们一直把性别平等作为我们组织原则,然后我们探索的是什么呢?就是以女性为中心,促进乡村经济可持续发展的扶贫道路。其中关键是把女性地位凸显出来,她们的特点,她们的需求,以及在当地她们能做些什么,她们如何参与,怎么才能给他们赋权,我把这个作为我们的一个核心的东西,围绕着这样的一个目标来往前走。我们的探索一步一步的深化。从我到了基金会以后,我们总是在讲,我们基金会的扶贫战略是什么?回过头来总结,我们的扶贫战略是一个以母亲为核心的公益项目的品牌系列,或者叫品牌矩阵的建设,从而进村去解决以女性为核心的贫困问题。
回顾我们妇女基金会的扶贫之路,我们一直把性别意识纳入我们的扶贫工作中,这使我们的扶贫更加专业、有效。在项目的实施过程当中也一定要纳入性别意识。以母亲水窖项目为例,为什么叫母亲?这个母亲,她会觉得这是母亲水窖,你喝水得找我,她就有了话语权,增强了她参与经济的意识。村里其他人对她的看法也会不一样,所以我觉得这方面就是我们的一点体会。说起我们的经验来,我们一定是把需求和对妇女的赋权结合起来。
就具体的项目而言,我们所有的项目基本上都以母亲字头开始,比如说母亲水窖,这是农村的小型基础设施建设工程,以水龙头为线,我们还提出了1+N,比如说一个太阳灶一个沼气池,一盆瓜果蔬菜,一个卫生厕所,一个牲畜圈养。我们希望让她们能够对水有意识,能够科学用水,现在这个项目已经发展成一个水源地保护的环保型项目。在这之后,我们做了母亲创业循环项目,从金融方面给予支持。从96年开始我们尝试给妇女一点点资金,那时候一家就一千块钱,但是一千块钱真的是很管用。当然我们没有像现在,我们也有一个系统性的大方案,但是我们就从一个点做起。比如说我们在新疆和田地区,一千块钱我们给他买了一个织地毯的机器,然后政府配了一千块钱,就是买了一千块钱的毛钱,然后她用这两样东西,逐步开始给村里人织地毯。现在已经发展成一个中型的地毯厂,完全接受国外的订单。她们不愁订单,供不应求。我们像这样的成功案例非常多。还有比如说种养殖,做酒做豆腐,编织等,最后就成了一村一品,成了整个村的产业支撑点。
除此之外,我们也做了旅游扶贫、电商嵌入扶贫等,我们也尝试在做民宿。但是回过头来看,我们有很多项目,有的还是多个项目群进村,这些都给当地带来了很大的变化。在没有项目的时候,那个村完全死气沉沉,村里的女性见了你都躲着走。项目进村以后,外来的人给他们带去了很多信息、知识,使得整个村庄都沸腾了。我们在建母亲水窖那个小型基础设施时,村民们挑灯夜战在那挖水窖,这个当然就是妇女的参与性,刚才还没来得及说,就这种参与式。比如说这个水窖修在哪儿?我们就让他们投票,拿着碗和蚕豆,排着队的投票,到底放哪儿,这样的话她的积极性就特别的高。
2、用输入型资源激发存量增加
现在贫困和非贫困的不平等距离,实际上是平移的。虽然我们富裕人群在提高收入,那么贫困人群当然也在提高,但是这个差距永远是平行的,或者有的还在拉大。那么我们现在把这个输入型资源和造血型资源结合起来。输入型这方面我给大家举个例,我们在女性和家庭健康扶贫方面做了一些比较有效的尝试。以前,基金会的母亲水窖项目,就是水和发展包括小额循环项目是我们的主流项目,现在关于健康的项目已经占了基金会的半壁江山。我们两癌救治的这个钱,完全就是输入型的。但是其实现在也有一种说法,健康扶贫或者叫医疗扶贫、教育扶贫,是效益非常高的,它可以缩短这种不平等,用增量激发存量,使存量增加。
健康项目从妇女的最基本的一些需求入手,到现在已经涵盖了妇女的整个生命周期,特别针对妇女生命中遭到两大威胁——宫颈癌和乳腺癌,这是导致女性死亡最高的两个病症。当然,老天也比较惠顾我们女性,这个病症只要早发现早治疗,便能够延长女性的寿命。但是在贫困地区,我们很多女性,你去给她做早期筛查,她躲着你不愿意做,一是她觉得羞于去检查,第二个她说检查出来我也没钱治。怎么办呢?我们就入村入户,让我们的志愿团队,包括我们妇联组织给她们去做工作。一开始就是专门派车拉着去检查。检查出来后,我们开始是号召社会力量来扶助,给她们来做两癌的救治,后来我们就觉得这个面太大了,我们真的没办法去解决这样一个重大的问题,于是我们就在全国妇联的支持下,向中央彩票基金申请,最后撬动了政府资源。现在我们在这方面,特别是贫困的妇女,她得了癌症以后,最起码有基本治疗,一个是新农合报销一些,然后我们给补助一万块钱,其实对于收入几千块钱的家庭,一万块钱对他们真是天文数字,那真是救命钱,所以很多女性拿着我们的钱眼泪哗哗的。她说我得了癌症以后,我老公也走了,上有老下有小,没有人管她,真的就是恨不得给你跪下,所以我这种场面见得非常多。
原来中央彩票基金一年给我们五千万,后来增加到一年一个亿,从去年开始增加到一年三个亿。原来他有项目内的人数限制,现在是得了癌症,我们都尽可能的去救助。从去年开始,中央彩票基金每年给我们三个亿的资金,这三个亿真的可以解决不少问题,今年仍然有三个亿,明年还有三个亿。所以我们的体会就是说,我们不仅要去动员社会力量,我们要孜孜不倦,我们要有现场感,但是更重要的,我们要撬动各方面的资源。我们要推动政府政策的改变,例如我们有一个妇女的生育问题的项目,最后促进卫计委把剖宫产率作为考核三甲医院的标准之一,有效减少剖宫产率。
3、用造血型资源为农村女性赋权
其实这些年,我们觉得只用公益组织的力量去解决一个村,或者一个乡,完全让他们能够发展起来,这个困难非常大。虽然我们公益的发展存在问题,包括政策供给。但是我们也有可以做的,比如电商这个我们在做了,让农产品从深山里能够出来。所以现在我们就在做一件事情,我们的题目就叫做“妈妈合作社”,产品就叫“妈妈制造”。我们挖掘当地的传统手工艺,然后把这些手工艺的传承人也找出来,给他们一定的支持,建立合作社,用规章制度进行约束。更重要的是,我们一个公司化的引入。
因为现在从我们公益组织自己的能力和人力来说,天天扎在村里,也是有问题的。公司化的运作非常的专业,并且可持续。所以现在我们在云南的巍山、内蒙、青海都建了点,实践证明是很成功的。它关键是什么呢?合作社几个基本的骨干,他带动了整个村。比如说我去巍山的时候,那个巍山我到了哪家贫困户女性,她都在农活之外做扎染。其中有一个女性我问她,我说一年能挣多少钱啊?他说我就是干农活的空余时间做扎染,今年已经存了一万多块钱了,我让我闺女给我存起来了。她闺女一分钱都不敢动,因为这是他妈一点点弄起来的。这就把全村的妇女都带动起来了。
然后我到了有一个收作品的合作社,一会来一个背篓,一会来一个背篓,有的时候一下子来几个背篓,全是领活和送活的。合作社负责标准化,对这些产品进行检验,看看够不够销售的标准。然后由公司化包销。所以村民们就很有积极性,现在很多产品供不应求。我们的产品不仅有扎染,早期还有羌秀等各种风格刺绣。比如在四川灾区,那就做的就更有成效,都卖到国外去了,一副作品,有的时候一幅作品就十几二十万,很挣钱。
4、大多数公益组织普遍自我造血能力不足
我很同意小云关于整村推进扶贫,用方案型公益解决问题的思路,但是我真的有一点困惑,我们公益组织在做的这种案例比较少。我觉得我们公益组织现在处于发展阶段,就像刚才文奎说的,还有点像搬运工阶段,有的公益组织,特别是小的草根组织,仍然处于找米下锅的状态,他没有精力去扎扎实实的驻村,发挥在场性作用,他做不到,的确没有这种条件。这当中除了自身的这种创新能力上的不足,另一个就是,我们怎么能够提升公益组织的造血能力,让我们的资金能够源源不断的可持续。而不是现在的搬运工状态,有的时候我们的团队就觉得天天感觉有点疲于奔命,从这边搬过来然后搬出去,现在这种透明度,你各方面还要做的非常规范。所以我觉得,怎么能改变这种搬运工状态,我们怎么能够自我造血?这样我们会有更多的精力沉下去,在深度扶贫方面发挥作用。
此外,从政府层面来看,怎么能够从政策供给方面给予公益组织更多实惠,如政府购买服务,确实是有雷声的,但是怎么能够雨点更大,这是我们公益组织所期待。昨天,我跟迈克在聊,他提到在欧洲那边,政府对公益组织的支持力度是非常大,所以公益组织做项目非常细腻,能够直对目标群体,效益和效率都很高。在这方面我觉得确实我们应该做得更好些,怎么能够走出这个发展阶段,我们还要继续努力。
注:本文有改动,未经发言人秦国英女士审阅。
中国乡村发现网转自:微信号 小云助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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