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炜华:南街的辩证法——河南南街村考察报告

摘要：南街村民的生活水平较高，经济发展速度较快。所有制是以集体所有制为主体的股份制。南街职工一般没有假期。南街重视引入人才。三大产业都有明显效益。村民内部实行以供给制为主，工资制为辅的分配制度。南街的政治决策体制是多层次的以党委会为核心的民主集中制，其中王宏斌发挥了核心作用。该村治安很好，有自己的民兵营。南街实行精神和物质并行的奖惩制度。其主导思想信仰是以“毛泽东思想”为核心的共产主义思想。南街的文化娱乐生活相当丰富，非常重视教育。他们每年举行集体婚礼，养老由村里集体负责。南街现象的存在体现了一般与个别的辩证法、公有制和私有制的辩证法、统一与个性的辩证法、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辩证法、民主与集中的辩证法和外圆与内方的辩证法。南街走上这条特殊的道路是由其客观的历史条件决定的。关键词：南街 辩证法 考察报告

引言南街现象由来已久，关于南街的文章也不少，但登在正式书面出版物上的除了南街自己的宣传类书籍外却不多，大部分文章都发表在网上。而这些文章大部分都属于游记的性质，真正的学术文章却没有多少。项继权（2000）在《一个高度集体化的乡村社区的治理——河南南街村治调查》中认为南街村的独特性和影响力不是或不仅仅是超常的经济发展速度，更不是其现代化的设施，而是南街村独特的村治方式。1994-1996年，项三上南街，对南街村进行了比较系统的村情和村治调查，文章从“班长”权威、村治体制、村务决策、村治之道、村民参与等方面对南街村治进行了分析，认为南街村集体经济及发展模式可以视为一种“新传统主义”，南街村的存在和迅速发展是多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南街村的发展在当前依然存在一系列经济和政治难题，严重影响和制约着南街村的发展，南街村是高度集体化社区，其村治也建立在社区集体经济的基础之上。这是笔者所见到的关于南街的文章中水平最高的一篇。曹锦清（2000）的《南街村见闻》可能是关于南街的文章中读者数量最大的一篇，因为曹的《黄河边的中国》是很畅销的。此文对南街的描述较多，但分析不多。曹认为南街是以集体的身份在市场经济的海洋中遨游，南街形成这种集体模式王宏斌发挥了决定作用，南街是“集体资本主义”。金喜在、刘鹏（2001）的《浅析南街村模式——平均富裕而非共同富裕》认为南街的共同富裕是小农、集权的平均主义富裕。2004年刘倩的《南街社会》是笔者见到的最新出版的一本关于南街的书，也是笔者至今见到的关于南街的最全面、水平最高的出版物。本文的修订就依据了该书。但该书比较厚重，读者很难通过该书很快了解南街。要研究一件事物,我觉的最重要的是尽量采取一种公正客观的态度，不要带着故意挑毛病的态度，也不要干为了符合自己过去的印象观点而对客观事实视而不见或故意歪曲削足适履的事情，也尽量不要用自己的理论去套客观事实，甚至认为不合理论的就是错误和虚假的。事实怎样就是怎样。2001年10月我与吴丹、张薇和刘宇同学利用国庆长假期间在具有“红色亿元村”之称的河南省漯河市临颍县南街村考察了一个星期。以下是我的总结报告。本报告的主要内容是依照当时在南街的所见所闻而写，可能有的地方与现在的事实有出入，请读者指正。

一、南街概况（一）基本情况南街地处豫中平原中部，北纬33度51分，东经113度02分到03分。南街村隶属于河南省漯河市临颍县城关镇，原先位于临颍县老城的南部。九十年代后，南街在原城墙的南边修建了新村。南街距离县政府所在地3千米，漯河市20千米，省城郑州130千米， 107国道0.4千米，京广铁路2千米，交通很方便。南街村到2004年有常住人口848户，3180多人，10%是回民；11000多工人，55%是女性；378名党员，19个党支部；土地1.78平方千米，耕地1000亩，资产16亿，贷款7亿。企业有26个，其中5个是中外合资企业，3个与日方合资，2个与港方合资，外方投资共7000万元，持股占合资企业的25%，全部企业的10%。1999年产值14.2亿，利润6600万。2000年纯利润6900万，扩大积累1000万，利税4000万，占临颍县财政收入的1/3。村民一人一年工资福利平均6900元，月均580元 。外村人共10000人，月工资平均280元。1998年我国农村居民家庭平均每人年纯收入是2162.0元，河南省1998年农村居民家庭平均每人年纯收入是1864.05元。南街的人均收入是1998年中国农村居民家庭平均每人年收入的3.2倍，是河南省农村居民家庭平均每人年收入的3.7倍。

（二）发展简史1981年，南街随大溜也搞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和企业承包制，但农业减产工业倒退。1984年党支部决定集体承包两个工厂，后又将耕地逐步回收进行集体经营。1984年产值70万，1994年14亿，1999年产值14.2亿，经济规模增长了2000倍。1980年利润70万，1985年150万，1998年4000万，利润年增长20%。1984年我国国内生产总值是7206.7亿元，1998年是78017.8亿元，经济规模增长了10.8倍。河南省1984年生产总值是370.04亿元，1998年是4356.60亿元，增长了11.8倍。南街村的生产总值增长速度2000倍要远远大于我国和河南省的平均水平。

二、南街细况和简要分析（一）经济情况1 产权结构南街的生产资料所有制是纯集体所有制和股份制。非南街股份占15%。重新公有化之前也有私人的小工厂，后来集体采用赎买和接受捐赠的方式进行了公有化。老阿訇巴殿恩就捐献了自己的清真食品厂，并且将自己的工资全部交公。

2 劳动用人制度南街的职工主要分为本村职工和外来职工两部分。外来职工占90%多。南街无退休制度，老人只要身体许可都可以继续工作。除假期外，工人一般没有假期，但有事可带薪请假。本村工人法定节假日工作没有加班费，外村工人有。合资厂工人按法定假期休假，学校老师周日休息。南街缺乏技术人才，集团中大专文化程度以上的人总共只有二百多人，占职工总数的2%左右；大部分是初中文化程度的人，占70%多。南街虽然总想吸引人才，但又怕人才来了学了技术就走，所以对用外村人比较慎重。外来的业务骨干和中层管理人员大都只能是副职。这影响了外村人在此踏实工作的积极性。但是南街又充分地重视人才，可以不拘一格的应用人才，可以给人才广阔的发展发展空间和较高的待遇。啤酒厂和麦恩食品厂的两个经理都只有27岁，分别是复旦大学和人民大学管理专业的毕业生。南街用人“举贤避亲”，三大班子（党委会、村委会和集团公司）领导的亲属不得担任各级的一把手也不能管钱，这跟禹作敏时代的大邱庄有明显区别。然而企业的管理人员大部分都是本村人，男村民大多是车间主任以上的干部。普通村民也是做保管员、治安员等工作，很少是一线工人的。外来职工一般是基层操作者，最多是最底层的管理者带班长。专业技术人员一般也是外来者，里边有很多人是荣誉村民。南街的外工大部分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其中70%是女工，她们一般只在南街工作二三年就嫁人走了。现在南街平均一份工作就有5个申请人在等着。

3 产业情况（1）农业南街1981也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制，后来又将土地逐步收归集体统一经营。现有耕地1200亩，由70多个人统一管理。有高科技种植田150亩，占总亩数的12.5%，实验田占4%。但农业收入在全村的总收入中已不足1%。他们正在开发生态旅游资源。（2）工业南街村集团公司，即中原工贸集团是国家大型一级企业，共有方便面厂、食品厂、面粉厂、包装厂、饮料厂、调味品厂、油墨厂、养鸡场、彩印厂、胶印厂、啤酒厂、拉面厂等26个企业。共有70多种产品，并远销俄罗斯、蒙古等国，正在向东欧打开市场。工业以食品加工业为龙头，方便面生产线有50条，日产400吨居全国之最。工业发展的思路是“两个围绕”：围绕农副产品深加工和围绕现有企业配套。他们日用面粉600吨，纸箱20万个，塑料袋2亿多个，这都由自己企业生产供给。南街的工业收入占全村总收入的99%以上。南街也非常注意技术水平的提高。彩印厂和胶印厂的技术居全国一流，一台机器就3000多万，可12色套印，全国仅有。他们的产品策略是“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廉，人廉我转”，这简直是波特产品优势论和弗农产品周期论的最佳案例诠释。（3）第三产业第三产业一年的产值有30——40万。平均每年有30——40万人到南街参观。现在他们也正在发展自己的“红色旅游业”和“农业旅游业”。

4 物质分配制度：南街工资制（社会主义）与供给制（共产主义）相结合，工资制分配占30%，供给制分配占70%。并逐步增大供给制比重。工资一般依工作年限不同而不同。本村人月工资一般是从200元到250元，三大班子的领导最高是250元。外村人最高一般是300多元，平均280元。此外，企业业务员每人每天有60到90元的出差补贴，所以村里的年轻人最愿意做此类工作。但两类人的工资明显不同：一种人是老师，他们在享有村民所应有的一切福利的同时领取国家规定的工资；另一种人是技术管理人才，他们的月工资可以成千上万。大学生刚来时的月工资一般是300元，两三年后1000左右；工程师工资一年5万，月薪4000——5000元；某公司的外聘老总月工资也是4000多；德国和日本两个技术指导人员的薪金都是一年50多万，月薪4万多元。南街村民享有14项基本福利，包括每月三斤肉，两斤油，两斤蛋，四十斤面（其实用不了，大部分人也不用全额领取），饮料，水果，烟，水，电，住宿，卫生保健，入学入托，养老等是十四项福利。村民王海的癌症治疗费已花了30多万元，集体全部负责。过节也要发很多东西：中秋节一人发给1斤月饼，5条鱼，10瓶啤酒，20盒巧克力棒；春节发放的东西有32样，平均每人合300多元。他们的房屋有92平方米的三室一厅和75平方米的二室一厅两种，大概每套房子可计价12万；房子内装有中央空调和全套的家具和电视等。对于福利的享有也不是完全一样。村民和非村民不一样，村民之间也不一样。外工享有食宿的基本福利；参加工作后的前三年医药费自己负责，四年以上集体负责；六年以上的先进工作者可以成为荣誉村民享有一切福利，有的还可以带来一方父母享有南街福利；但外工的工作年限一般只两三年。村民的表现通过评选十星级文明户跟福利挂钩。可以看出南街的物质分配是大锅饭，但不是平均主义，不同性质的劳动的物质报酬区别是显著的，同质劳动不同表现的物质报酬也不一样。他们实行三个倾斜：内工（本村工人）向外工（外村工人）倾斜，一般人员向技术人员倾斜，后勤向一线倾斜。另外农业工人比工业工人多70元的户外补助。但外工收入只有村民的一半，大部分外工事实上也不能享受南街的大部分福利，但这一情况正在改变。

（二）政治情况南街的政治核心、领导核心、决策核心。是中国共产党南街村委员。一般的村庄只有党支部，比较大的村子才设党总支部，而南街村党委则是河南历史上的第一个村党委，是与乡镇平级的，但南街在临颍的政治经济地位早已超过了一般乡镇。1 政治决策制度南街村政治决策制度是明显的层次性民主集中制。（1） 民主制民主制的一个特点就是会多，因为不开会没有办法听取大家的意见。每星期各单位都要开民主会，全村的党员会每月开两次，每年12月要开万人大会。开会的一项重要内容就是“批评和自我批评”。一般成员可以在会上直接点出领导和其他成员的错误和缺点，领导也常在会上批评一般成员。村委主任王金忠一次犯了错误接受了好处而没有报告，被老父告状，也被群众批得落下了眼泪。包装厂副厂长李顺民也曾被批评深入基层不够。南街的党内民主做的很好，一定意义上讲比我们中央的民主都好。据说他们依章办事，采用无记名投票的方式来选举领导，但没有组织和机构提名候选人，由应选者上台演讲，选举结果也不保密，比如班长王宏斌的得票率虽然很高，但仍有2——3张票反对，这谁都知道。然而南街的村委会选举就不是太好，村委会虽然1995年被民政部评为“全国模范村民委员会”，但前些年的村委会选举是没有记录的，可能也没举行，而由党委会决定村委会的人选。这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村民委员会组织法》，是以党代政的错误体现。另外，南街的领导体制也存在不民主的现象。一般干部对班长王宏斌只是遵命而已，开会最重要的部分也是听和记录班长的训话，但班长据说从不拿记录本记录。南街的一些错误往往也是由于独裁造成的。2000年有一个轰动全国的“永动机”项目，所有班子成员都不同意，只有头脑暂时发热的班长一个人支持，结果是一年后，赔了1600多万元，失败了，班长作了三次检讨。大修厂厂长耿宏的卫生搞不好，班长一生气竟然没与其他人商量就撤了耿宏的职，取消了耿宏全家的福利，令其搬出村民楼反省，还在大会上发表了很左的批评言论。但最终班长还是承认了错误，把耿宏调到另一个部门任职。不过这也说明，南街不是太独裁，毕竟领导人能认识错误，改正错误。（2） 领导制村里的主要机构是“三大班子”——党委会、村委会和集团公司，这三个班子的领导成员是相互渗透的。居于核心地位的是党委会，人家说“一切权力归党委”。村党委委员地位高低顺序是王洪斌、郭全忠、王金忠、贾忠仁、王继春和耿富杰。最高领导是村党委书记王洪斌，他同时兼任中原工贸集团董事长。副书记有郭全忠、王金忠和贾忠仁。郭全忠同时任集团副董事长，主管财务工作，分管供应、销售部门。王金忠兼任村委会主任和集团副董事长，主管村务和后勤，已于2003年去世。贾忠仁兼任民兵营长。王洪斌、郭全忠和王金忠的地位很稳固，十几年没有变过，贾忠仁影响稍次。王继春任公司副总经理，主管合资企业和外事。耿富杰虽然担任工贸集团总经理的职务，名义上负责集团的整体事务，但在党委委员中排名最末，这可能也是2002年他辞职离开南街的原因。可以说南街村的领导是集体领导制，每晚三大班子的领导要开碰头会，单周每单位要开会，双周各单位领导要开会，总公司每月10日要开会。并且决策按轻重缓急决策机构和决策者范围不同。一号问题由党委书记办公会议讨论决定；二号问题由党委会议研究；三号问题由“三大班子”会议研究。另外南街遇到重要决策还会请“顾问委员会”（主要由县里退休的老领导、老同志们组成，但他们没有工资，只是每月有一定的生活补贴。）的老同志们一起参加。南街的中层领导经常换经常上下，现在大家已经适应，所以领导也没什么架子。南街的干群关系很好，有人说南街是“实行民主真行宪，只见公仆不见官”。领导们经常说不要“台上说人家，台下被人说”，“不喊给我上，只喊跟我来”，要处处起到模范带头作用。听刚在那工作的一个大学生讲：他刚到时一名司机呼喊一个人的名字，哪个人马上跑步到了，后来才知道跑的人是一个厂长。这种事只有南街有。

2王宏斌他生于1951年，是村党委书记和集团公司的董事长，是临颍县委副书记、漯河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河南省五届、七届人代会代表，中共河南省五次、六次党代会代表，中共十四大、十五大和十六大代表。曾被评选为河南省优秀共产党员，全国优秀乡镇企业家，全国劳动模范，“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等。高中学历（文革期间），漯河党校大专班国际贸易专业刚毕业，高级经济师。王宏斌是南街的领导核心的核心，从22岁1977年就当南街村的书记，大家习惯称他为“班长”，据说是因为毛泽东说过“书记要当领导班子的班长”的话。他是一个道德高尚，能力卓越和善于管理的人，他的地位和成绩是多年奋斗的结果。南街流传着他的很多故事。在他当生产小队长时就比一般人重视技术，到城里去请技术人员来进行生产指导。南街的原始资金积累也是他搞的，在当时南街村的两个企业由于承包人的问题信誉不好，没有人愿意跟南街人打交道。80年代他带着两拖拉机面到北京，靠自己的真诚和产品的质量在方便面厂给面粉找到了销路。同样靠着降价预收砖钱的灵活做法，他为砖厂筹到了原始资金。他严于律己，尤其痛恨拍马屁。他儿子与三四个小孩到招待所吃饭，所长给鱼吃。小孩回家只吃稀饭，王宏斌问是怎么回事。他知道后用手机叫所长跑步到他的办公室，他连饭也没吃也跑步到办公室。到办公室交了鱼钱，又大大训斥了所长一顿，第二天还与三大班子的领导商量撤了所长的职到工厂去干活。然而平时的他为人随和，没有架子，待人亲近，老人们对他像对自己的儿子一样，中年人视他为自己的榜样，青年们对他像对自己的伯伯或叔叔一样。王宏斌工作勤奋，从来不坐办公室，早晨7点半他就开始到村子的各企业中去流动现场办公，就地及时解决问题。这有两个好处，一是避免了不必要的应酬，外人找不着他；二是利于及时发现和解决问题，密切干群关系。这种管理方法在国外叫“MBWA (Management By Wandering Around)”，是比较先进的现代管理方法。对于南街这样的现象，很多人认为南街的成功系于一人，如果没有王宏斌了南街很快就会崩溃。但我觉得起码在近期这是不大可能的，南街的模式和文化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深入了广大干部和村民之中。王宏斌说还没有找到继任者，他预计65岁退休，但如果有人比他才大，比他合适，他就主动让贤。我担心的是一个组织总被一个人领导，这个组织会不会僵化，缺乏创新。

3 军事治安村里驻有自己的民兵营，有的教练还是少林寺的僧人。民兵负责村里的治安工作。说这里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是毫不夸张的。军训是南街很重要的一部分活动。新职工参加工作首先要参加军训一个月，旧职工的军训是不定期的，生产紧张时军训的人就少一些，生产宽松时军训的人就多一些，一位姓张的经理就曾被抽去军训4天。行伍出身的原县纪检书记说南街的军训较正规军营有过之而无不及。我认为军训是实现工作者从农民向工人转化的最优方法之一。人们一说农民就常提自由散漫的缺点，也常常把高度的组织性和纪律性当成工人的优点。日本的农民向工人转变，参军和战争就起了一定作用。军训的另一个功用我认为是保持生产力。生产不紧张时，如果让工人下岗会引发很大的社会问题；即使工人保留全部收入而不工作，工人也容易懈怠，重新参加工作会有一个过渡期。所以民兵营是一个保持生产力的劳动力蓄水池。同时军训时也不光是军事训练还要学习文化科技管理知识和接受思想政治教育。

4 奖惩制度南街的奖惩制度也比较有特色，分为物质奖惩和精神奖惩，并且精神奖惩的比重较大。南街人注重名誉，精神奖惩的成本比物质奖惩成本低，但精神奖惩的作用也不小。每年年底南街要评选“双先”——先进个人和先进单位。先进人物会得到很高的赞扬，有的甚至会被奖给一台冰箱或者其它物品。村民的表现与所得福利挂钩。十星级文明户的标准是“四爱鲜明、重视文教、勤劳致富、遵纪守法、移风易俗、计划生育、家和邻睦、勤俭持家、造福乡里、环境卫生”十条。十星家庭有200多户，享受全部福利。九星家庭有五六百户，占了村中家庭的大部分，但扣掉了面粉的福利，不过可以以每斤一角八分钱的低价在村里买，医药费也只报销90%。八星户就很少了，还须扣掉食用油的福利，医药费仅报销70%。七星户就更少了，需要自己掏高价购买所有的供给。对于表现不好的村民，惩罚一般是给予警告和暴光，领导犯了错误还要在会上做检讨，惩罚更严。这虽有悖于公平的法治精神，但南街人认为很好。对于屡教不改的就取消部分福利，最严厉的处分是搬出村民楼，取消一切福利，分给离居民区较远的与其它村一般水平一样的平房和责任田。南街惩罚的一种制度是“剁尾巴”，用时髦的话说就是“末位淘汰制”的变种“末位惩罚制”，这种制度能较大程度上增加落后工人的积极性。每年在评选“先进职工”的同时也要评选“落后职工”，他们认为成绩小就是过，就要改进。在评选十分之一的最差职工时，有的负责人找到班长说大伙工作都很好找不着最差职工，王宏斌说先找出最先进的十分之九，剩下的就是最差职工。

（三）思想信仰南街很注意抓思想工作，每个厂队都有辅导员领导大家进行思想学习，各厂还有一名副厂长专管政工工作。南街人把指导思想称为“毛泽东思想”，这是他们村的一大特色。其实他们的这个“毛泽东思想”外延是很广阔的，好像什么东西“毛泽东思想”里都有似的。我们的教科书上不是把中共1921年建党以来到1976年毛泽东逝世的所有经验都总结为“毛泽东思想”吗？既然如此，南街当然有理由把好的东西都归为“毛泽东思想”。在南街毛泽东很受尊敬。村中央的东方红广场马恩列斯画像的环绕中屹立着26万元的10米高的毛泽东汉白玉雕像，各家各户各办公室都有毛泽东像。大喇叭里每天也经常放《大海航行靠舵手》等歌颂毛泽东的歌。最近他们还请饰演毛泽东的唐国强作了形象代言人。1984年，正当国内思想出现混乱的时期，南街开始大学毛泽东著作以统一思想，其实也就是重点学那么几篇文章，比如《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愚公移山》，《人的真确思想是从哪里来的》，《反对自由主义》等。倒是《南街村报》每一期头版的右上角都有毛主席语录。人们在谈话中也时常引用毛泽东的话。那几篇文章都可以说是上升到了半哲学高度，也不难懂，不管谁学了都没坏处，对工作学习都有好处。这些语录也都是有所指的，都是可以与日常工作联系在一起的。这些语录一般都是强调注意党群关系，为人民服务，注重道德建设，戒骄戒躁，反对浪费和工作方法的话，没有一句是号召进行阶级斗争的。我觉得南街对毛泽东思想大致还是采取实用主义的态度，“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在扬弃中学习毛泽东有价值的对现实有用的观点来学习来宣传。当初大学毛泽东思想有助于弥补人们的思想真空。在推行政策时，戴上一顶毛泽东的帽子也好说话，中原百姓也更易接受。现在毛泽东对南街还有很强的包装作用。东方红广场中央的毛主席像的底座上刻着“毛泽东是人不是神，毛泽东思想胜过神”的话。南街人并不是盲目地崇拜毛泽东，毛泽东对他们有莫大的实惠。1984年南街在提出大学毛泽东著作以统一思想和大唱革命歌曲以弘扬主旋律的同时，也大学雷锋精神，以培养吃苦精神，并大力提倡雷锋的集体主义和傻子精神。他们的一句口号是“这个世界是傻子的世界，由傻子去支持，由傻子去推动，由傻子去创造，是最后属于傻子的。”南街的干部们也自称是“二百五”的干部，为人民服务的公仆。他们还大力提倡共产主义的精神，1992年提出要把南街建设成“共产主义小社区”，提倡团结互助和共同富裕。但是他们并不是盲目地只顾集体，不顾个人。他们的公私观是“大公无私是圣人，先公后私是贤人，公私兼顾是好人，先私后公是庸人，损公肥私是坏人。”他们也认为大公无私是不可能的，但认为公私兼顾是最低要求，尽量做到先公后私。南街有10%的人是回民，南街充分尊重少数民族的信仰，建有本地最大的清真寺，是本地的穆斯林活动中心。南街有二三百人信仰基督教，并且有的人家里把圣母的像挂在毛泽东像的对面。

（四）文化教育婚姻养老南街人认为“富裕不等于幸福，幸福包括富裕”。在物质富裕的基础上南街也非常注重文化建设，全村一年要拿出150万元供村民的业余文化之用。南街的文化有鲜明的革命特色，农村特色和地域特色，总之是“南街特色”。他们是两个文明一起抓的榜样。

1 文化娱乐初到南街村你就会感到这里标语口号很多，除毛泽东的语录口号外，标语也有鲁迅和外国作家的，也有的是南街人自创的。比如“政治是统帅是灵魂，‘政治工作是一切经济工作的生命线’”是毛泽东说的。“一滴水只有放在大海里才永远不会干涸，一个人只有当他把自己和集体事业融合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最有力量。”前半句是释迦牟尼说的，后半句是雷锋说的。“谁拒绝父母对自己的训导，谁就首先失去做人的机会”是尼日利亚的哈吉·阿布巴卡·伊芒说的。“人人以劳动为荣”和“破私心净化心灵”则是南街人挑出来的。总之这些口号都是号召发扬集体风格，强调政治思想，鼓励孝敬长辈的。 南街村除了晚上和中午外，大喇叭里除了新闻都放着《社会主义好》、《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大海航行靠舵手》、《团结就是力量》、《歌唱祖国》、《南街呦，我的故乡》等歌曲。这些歌曲都有激励人心的作用。每年“七一”、“十一”村里要举行歌咏比赛。虽然有的老人反对青年人听唱据说是“消弭斗志，死气沉沉”的流行歌曲，但对流行歌曲并没有禁止，我就听见一个商店里的售货员在听流行音乐，声音也不小。南街村有自己的专业文工团，共50多人，资产50多万元。大部分演出是免费的慰问演出，文工团也是曾进入中南海演出的唯一的村级文工团。该团曾获“映山红”民间艺术节的“最佳演出奖”，司鼓还曾到台湾演出。我虽不懂戏剧但觉得南街文工团的戏比某些省团也不差。每当过节或夏天晚上，文工团都会在村子中进行演出，我看了，水平真不低。村民家里的电视是免费的，可以收看十几套节目，包括香港卫视中文台，凤凰咨询台等。可见他们一点都不闭塞，2001年他们就已经讨论将李长春上调中央的事情了。南街也有自己的电视台，主要播放自己的新闻和一些革命电影和戏剧。村民一般家里都有影碟机，但不是集体发的；影碟的种类很多，美国片子港台片子一点都不少，有小孩的家庭还经常有一摞动画片。南街的民风甚是淳朴，淳朴得你都想不到。一位小脚老太太见路上有片树叶也要弯腰拣起仍入垃圾箱。我帮一位老人把发的矿泉水提到楼上，他的家人竟非要用栗子塞满我的衣兜；而我也发现这位八十多岁的老人仍然供奉着自己父母的遗像；我提出和老人一起合张影，他非得让老伴坐到右边去，自己坐到左边。我们临离开南街的前一天到一位老师家去走访，老师还赠送了我们半兜洗好的苹果，说是让我们路上吃。村民的业余活动很丰富，有门球队、篮球队、舞蹈队、军乐团、电影放映队等。每周六还有定期的戏迷乐园活动。每逢过节村民们会举行联欢会，演出丰富多彩的节目，这些节目中有的还是根据南街的实际和真人真事创作的。我就观看了中秋节晚上的节目。参与演出的什么人都有，包括某些领导，一位演小品中丑角的人就是一个工厂的女厂长，这是我回到学校后一位曾到过南街的老师指着我拍的照片告诉我的。南街图书馆藏书3万多册，由一群六七十岁的老人负责，其中一位是班长的父亲。图书馆工作很忙，他们都几乎没有跟我们谈话的时间。图书馆的分类法是他们自己土创的，不太科学但挺实用。我打算下次到南街送一本《中国图书馆分类法》给他们。外村人交十元押金，凭有效证件也可以在此免费阅览借阅。

2 教育南街的一句口号目标是“老有所养，壮有所用，少有所教，幼有所育”。村中的孩子上幼儿园上小学和中学都在村中，大学的学费由集体全部报销，生活费依地区不同而不同。即使到国外留学读书，集体也全力供应。幼儿园占地19500平方米，分大、中、小、托四个级别，700多幼儿，教师60多名，孩子的伙食一星期不重复。外村幼儿入学需每学期交70元生活费和300多元学费。南街学校南街村共投资1500万元，占地130多亩，建有实验楼、科技馆、艺术馆、体育馆、微机室、语音室等高科技教学设施，学生有1800多名，教职工有100多人。他们也刚开始办高中部。虽然村里提出的要求是“不求人人升学，但求人人成才”，但老师们仍然希望自己的学生能考上好的学校。南街孩子的学习成绩不如外村的好，可能是条件太优越了，就业也有保障的缘故。另外家境不好的外村学生可以凭民政部门的证明到南街免费就读。这为南街经营了很广泛的人场，这些人不管到哪里都会念着南街的好处，给南街办事。荣誉村民胶印厂设备科长赵占奇的家境不好，是南街村供他读完了中学大学，他说自己是怀着感恩的心情回到南街的，并告诉我人的思想和感情是多少金钱也买不来的。村里还办有希望戏校，常香玉的弟子孙玉菊任校长。这些学生从全省一百多个县经过百里挑一的考核录取，有大约四分之一的学生是特困生或孤儿。学生毕业后或直接参加工作或继续读大学。现在南街走出去的大学生有30——40%回来工作。南街人跟大部分家长一样不认为大部分学生不回来是人才流失，因为孩子们到哪里都是为国家做贡献，南街人出去了可能比在南街更有发展前途，这也是在建设自己的人际关系网，另外有的学生回来实在没用，比如学造导弹的。南街人重视教育。职工有200多人拥有大专以上的学历，高级管理者要求是经济师，经常派人出去进修，也经常请人到村里来讲课。他们非常尊敬老师。从开始工作，老师及其子女就享有荣誉村民的待遇；老师除了拥有国家规定的工资外还享有村民的一切福利，拿双份的收入；老师住的房子也比一般村民略好一些；每年1/3的老师还会享受集体的“公费旅游”。

3 婚姻养老南街村条件好，外村的姑娘也愿意往南街嫁，因为这可以帮其取得南街的户口，享受南街的福利。南街的小伙眼也比较高，要找作风正派，五官端正，文化程度高（一般高中以上学历）的对象。当然也有自愿入赘南街的小伙。南街每年结婚的有20——30对。南街的婚礼除了再婚和老年结婚外，采取集体婚礼的形式。每年的元旦村中都会举行盛大的结婚典礼，毕竟是终身大事。由妇联村里派车去接新媳妇。婚礼过后，新婚夫妇会得到新房的钥匙。新婚没几天，村里会出车集体旅游。几个月后，妇联主任会将准生证送到新婚夫妇家里。南街十几年没有一例计划外生育。年老后，村民可以选择住到家里，也可以选择住到敬老院，福利跟着人走。但很多老人选择住到敬老院。因为敬老院里伙伴多不孤独；儿孙下班放学了每天都去问安呆一会；敬老院里的伙食十天不重复；敬老院和村医院是邻居，有病可及时就医。所以住敬老院比在家里好。现在敬老院又在扩建不知要成什么样。我还发现有一点挺特别，南街的中年和老年人一般比别处的人年轻十岁，可能是无忧无虑、心情舒畅的缘故吧！

三、南街的辩证法南街考察归来，我觉得南街现象到处充满了辩证法。

1 首先南街现象的存在就体现了一般与个别的辩证法。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和企业承包制在当初对全国的解放生产力来说起到了积极的巨大的作用，但对南街这个特别的地方就是消极作用。南街集体经营时协作有方适应生产力发展，搞单干就破坏了这种协作关系，阻碍了经济的发展。企业承包了，承包人能力品德不济，给集体带来了巨大损失。南街人也就厌恶了承包制，就又重新走上了集体经营的特殊道路；再加上南街的领导勤奋得法的工作，南街取得了辉煌的成就。南街人当初这么办也是有风险的，毕竟这与中央和上级政府的大政方针背道而驰，上级政府也没有给南街什么支持，他们认为一切与上级精神不符的东西都是不对的。但实践证明南街的这条道路没有走错，是所谓的普遍真理在这个特殊的地方“水土不服”，这个特殊的地方只能走特殊的道路。当然有的人认为南街的现象是偶然的，对于全国来讲南街是偶然的，但对南街讲其发展模式就是必然的，南街模式是由它的客观情况决定的。也有人认为南街只是侥幸而已，南街并没有成功。但如果遵循“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基本哲学原理的话那么将南街的情况和河南乃至全国的平均水平一比，我们就没有理由认为它没有成功。即使南街现在的模式将来遇到了挫折，发生了变化，我们也不能否定南街模式对南街发展这近二十年的功绩。没有任何事物是一成不变的，也没有任何事物是永恒的。

2公有制和私有制的辩证法公有制和私有制孰优熟劣的辩论不知耗费了多少唾液和墨水，我在此没地方进行理论分析。但我认为什么制在什么地方更能促进生产力发展，什么制就好。南街实行公有制是由其特殊的历史情况和经济情况决定的。在当时的情况下南街已经认为只有坚持走集体的道路南街才能成功，所以他们走上了集体发展的道路。他们没有失败而且成功了也是有道理的，黑格尔就曾言“存在即合理”。我认为他们走上这条路并且成功的一大因素就是在短时间内可以实现发展的原始资本积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没有一个人可以有足够的资金和才能将经济发展起来。要想实现规模经济只有把大伙的资本和才智集合在一起才行，南街当时也就将各种生产资料渐渐收归公有了。凭借巨大的财富和南街人的聪明才智和勤奋，南街发展很快，人民生活水平很大提高。而此时再进行私有化的可能性已经没有，他们都认为自己是南街的主人也的确是南街的主人。发展起来后他们还做了外工的集体老板，不仅享受自己劳动的租金而且享受集体资本的租金。另外南街所生存的外部环境中也有不少是私有制的伙伴，南街内部也存在私有成分。但是南街的成功并不能说明在全国一体的公有制就好。全国大多数的农村在当时的任务并不是发展乡镇企业，而是农业的增产增收。所以说他们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或土地使用权的私有化是有利于经济发展的，如果继续坚持合作制一般来说就不是好事。现在有的村，比如同县的龙堂村和北徐庄也在部分地学习南街的模式但不是全盘照搬。其实公有制和私有制对南街来讲也不是绝对矛盾而是相互补充的。南街内部也有私有制的成分，并且比例不小；但他们是以集体的公有和外来的私有并存的。南街如果当初不是搞承包制搞砸了，恐怕南街人也不会重新走上集体化的道路，南街村党支部也不会花大力气发展集体经济了。当时的失败蕴涵了日后的成功。同时南街人也要和私有制打交道。南街人还要自己买衣服和买菜，如果周围的各个村子也都是公有制，在生产力没有高度发达的情况下，恐怕南街也会保留私有制。

3统一与个性的辩证法人们尤其是城市里的一些人对南街诟病最多的是南街分配的高度统一性，他们认为南街的统一模式压抑限制了个人的个性，是泯灭人性的。的确追求个性化是人的天性，发展模式的多样化是历史的必然。在处理问题时应该在尊重个人个性的基础上强调集体的统一性，因为集体或组织是为个体的人服务的。我认为消费品的数量和质量与个性化是消费品的两个方面，二者都是消费者所需求的并且存在着一定程度上的替代关系。某些消费品较高程度的数量和质量是可以代替对多样性的需求的，比如说家用电器等。如图1所示，城市和农村对于消费品个性和数量质量需求的无差异曲线是不同的，城市偏于个性，农村偏于消费品的数量和质量。而消费品数量质量高低的感觉程度只有与周围其他人比较才有意义。南街的平均消费水平比邻村要高出许多，这就使他们大都满足于自己的生活状态，而外村人也往往只是羡慕南街较高的生活水平，较丰富的消费品。321个性图 2数量质量

个性图 1数量质量

城市农村

参考资料：曹锦清（2000）：南街村见闻，《黄河边的中国》，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陈先义，陈瑞跃（1999）：中国有个南街村，北京：解放军文艺出版社。蒋晔（1999）：南街现象，北京：改革出版社。金喜在、刘鹏（2001）：浅析南街村模式——平均富裕而非共同富裕，江苏行政学院学报，2001年第4期。刘倩（2004）：南街社会，上海：学林出版社。南街村编写组（1995）：理想之光——南街人谈共产主义小社区建设。项继权（2000）：一个高度集体化的乡村社区的治理——河南南街村治调查，张厚安、徐勇和项继权等著，《中国农村村级治理——22个村的调查与比较》，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张宇（1996）：南街村话语——张宇散文随笔选，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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