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陈文胜《大国村庄的进路》所想到的
《大国村庄的进路》 陈文胜 著 2020年11月出版
也许是从小在农村长大的缘故,抑或是到了知天命之年,那故乡的清水塘、古枫树,还有土砖结构的成排瓦房……这一切一直萦绕在我的心间。端午节前夕,读完了陈文胜教授新著《大国村庄的进路》,越发激起对乡村生活的怀念和憧憬。在推进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中国村庄的进路在哪里?如何破除城乡二元结构?如何实现城乡真正融合?如何发挥金融服务作用促进乡村振兴?同样是热衷于“三农”研究者,一种使命或者是一种缘分,把我和陈教授的学术兴趣连在一起,共同分享研究成果的快乐。
一
(一)城镇化改变了中国村庄
自古以来,城乡差别成为历史和现实的问题。工商业发展孕育城市文明,它是一个国家现代化程度的标志。广大的农村,由于自然条件的限制,农耕文化把中国的每个村落打上了有别城市的深深印记。时代耕作的农民,将自己的生命与土地、庄稼紧紧维系在一起,正如过去老农所言“面朝黄土背朝天”。这种状况也决定了农民不能轻易离开村庄、离开故土。著名的社会学家费孝通在《乡土中国》中指出,“乡土社会”是建立在农业生产与传统秩序之上的村庄社会结构。然而,随着中国城镇化的快速推进,打破了村庄的稳定性结构,把农民从世代相传的农业生产中解放出来,“农耕文化”渐渐地被“现代城市文明”所影响,农民向往着城市文明生活,期盼改变自己的“农民”身份。城镇化带来新的思想和生活理念正悄悄地改变着中国几亿农民,同时也改变着村庄的面貌。根据陈文胜教授的长期研究,城镇化与工业化造成了中国一个特殊的群体—农民工。农民工往返于城乡之间,引发了中国村庄社会百年未有之大变局。(陈文胜《大国村庄的进路》P31)
(二)传统村庄自然生活文化亟需保护和修复
村庄是农民的安身之地,寄托着几代人的情感。我们六十年代在农村而生,自记忆起,村庄就是清新朴素的自然风景。那时物质条件很落后,村庄的路是泥土路,一下雨路被冲断,农民挑着担子没法通过。但村庄古朴自然,没有人为改造的痕迹。村头的古树参天,一到夏天村民们围坐一起乘凉,谈笑风生。清晨,村庄升起缕缕炊烟,掩映在绿树环绕之中。旁晚,炊烟袅袅,与晚霞构成一幅静态的美丽图画。然而,时过境迁,几十年过去了,村庄已经不是原来的村庄,天然气进入家家户户,“炊烟袅袅”早已经成为童年的记忆,也成为城市人休闲的奢望。传统村庄的自然生活文化已融入现代化元素,再也难以寻回原生态生活场景。
在城镇化进程中,中国村庄的传统自然生活文化保护和修复,应受到各地政府的重视,留给农民一块记住乡愁的“栖息地”。如其推倒重建,还不如就地保护和修复。这也应成为乡村振兴、乡村治理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三)村庄传统习俗被遗落带来的影响不容忽视
中国是几千年的文明古国,村庄的习俗由来已久,有的已经根深蒂固,影响了一代又一代。比如,在儿时的记忆里,每年过年村庄男女老少玩起狮子灯和舞龙灯。这个习俗一直延续到九十年代初,我已经大学毕业参加工作。那时正赶上改革开放,兴起乡镇企业,家庭加工厂也雨后春笋般出现。村庄里年轻人有的开始走出家门,远赴广东和江浙沿海城市务工。过完年他们就收拾行装,坐火车南下。村庄里留下来的老年人,也无力去敲锣打鼓、张灯结彩。久而久之,玩灯的习俗渐渐冷落了。到了我们的下一代、再下一代,从小接受的是城市文明教育,对古老村庄的习俗很少听闻,除了搞社会学专业的学者深入考究以外,关心的寥寥无几。
还有每逢红白喜事,村庄的人无论老少都乐意互相帮忙、互相贺喜,很少有私心杂念。这种“重义轻利”习俗把整个村庄的不同宗姓紧紧团结在一起,在旧有的乡村治理中起着重要的稳定和谐作用。陈文胜教授研究得出结论:在乡土熟人社会,社会交往遵循的是基于“差序格局”的交往原则,“重义轻利”“以义规利”“重人情”“守信用”成为社会的普遍规约,已经内化到人们的内心世界,体现在村庄间交往、家族间联姻以及人生礼仪交往等各种活动中。(陈文胜《大国村庄的进路》P110)
伴随快速城镇化进程,中国村庄的传统习俗不仅在渐渐淡忘,而且带来的影响也是很深远的。年轻的村民赶上“打工潮”,丢弃传统村庄的习俗,取而代之的是深受城市生活理念的冲击,“重义轻利”已经发生变化,较为普遍重视现实,“谁对我有利,我就帮谁”成为一种现实生活准则。人情世故,也变的越来越淡漠。有网络媒体爆料,为了拥有父母亲房屋拆迁补偿款,弟兄姐妹们不顾亲情还闹上了法庭。因此,在推进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乡村治理工作任重而道远。需要弘扬传统习俗文化精华、重塑道德规范,要注重村庄邻里友好、互帮互助的公共精神培育,让村庄优良传统习俗为后人传承,这是中华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四)乡村振兴需要“新乡贤”
“乡贤”一般指村庄里的贤达之人,在村庄具有一定的威信和影响力。在旧社会,“乡贤”多来自名门望族,且读过“四书”“五经”的知识人士,具有威望的“乡绅”。村庄里的一些大事情,如建祠堂、修桥铺路、红白喜事、宗族纠纷等,都由“乡贤”出谋划策,帮助出面解决。“乡贤”与官府关系甚密,一方面官府向农民征收苛捐杂税,通过“乡贤”来做村庄里的工作;另一方面,“乡贤”借助官府的权力维护自己的地位。陈文胜教授理解的“乡贤”是村庄的社会精英,属于非正式制度的权威,在村庄治理中发挥着特殊的整合与治理功能,满足国家从村庄社会吸取资源和维护村庄社会秩序与安全的需要。(陈文胜《大国村庄的进路》P83)
伴随社会经济发展和历史进步,“乡贤”被赋予新的职责和要求。记得我上中学时,村庄里正经历“大集体”,一位读过高中且担任生产队的会计,被认为是远近有名的“乡贤”。他负责向村民们传达乡政府和大队的会议精神,每逢村庄人家红白喜事,他都必到场主持。后来,我们渐渐长大了,长辈们期望着我们读书有文化,懂得国家农村政策,将来也成为村庄有出息之人即“乡贤”。然而,在城镇化进程中,一些有文化、有才能的人士外出创业,村庄一时“乡贤”消失。这不利于乡村治理,如发生邻里纠纷,都难以找到一个有威望的人劝和。如果全部依靠乡村干部处理,乡村治理成本无疑增大。有的矛盾由小变大,甚至演变成严重的社会治安问题。因此,在加强乡村治理中,要重视“乡贤”的培养,在村庄形成一种新型“乡贤”文化氛围。
(五)村庄进路具体实践须因地制宜
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乡村振兴战略,按照“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要求,实现“农业强、农村美、农民富”的目标。这为我国村庄进路指明了方向。即以产业兴旺为重点发展乡村美好产业、以生态宜居为关键建设乡村美好家园、以乡风文明为保障形成乡村美好风气、以治理有效为基础建立乡村美好秩序、以生活富裕为根本共享乡村美好生活。(陈文胜《大国村庄的进路》P191-194)在具体工作中如何实践村庄的进路?这不仅是一个理论课题,而且是一个现实难题。
我国幅员辽阔,各地气候等自然条件差异,这决定了村庄进路具体实践方法或者举措不可能千篇一律,必须遵循我国农村经济发展规律、因地制宜。经济发展的最大最根本性的规律,就是经济发展中的商品或财富的生产、分配、交换、消费四个环节要保持“良性循环和合理演变”,任何环节的阻碍或中断,都会影响经济发展的可持续性。农村经济发展受自然环境影响较大,如农作物种植,我国北方适宜玉米、小麦等旱季作物,而南方雨水充沛,适宜水稻生长。因此,农村经济发展必须因地制宜。此外,农村经济发展与消费市场的需求也有很大的关联性,农村是城市生活消费物品的重要供给地,而城市生活消费需求质量的提升,又直接影响农村物品的生产。从这个角度上看,农村经济发展要考虑消费市场需求的变化。那么,每个村庄发展产业也应根据当地自然条件和市场需求情况,做到因地制宜。比如,前几年因大蒜价格上涨,北方好多村庄一哄而起种植大蒜,造成生产过多,有的地方滞销。再比如,农民建房规划,也应考虑各地民俗和自然环境等因素,不能千篇一律的城市楼房结构,城市乡村融合并非同质化。皖南民居建筑与皖北建筑就大不相同,这里既有南北气候条件差异,又有地方民俗风情不同。尊重自然,同时要尊重历史。
(六)为乡村振兴赋能须重视实地调研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乡村振兴的美好蓝图不是靠某几个理论家坐在书斋“拍脑袋”想出来的,而是需要深入千千万万个乡村,深入千家万户,调查研究,以问题为导向,汇聚成一个个案例,总结提炼出的一种规律或者公认的方法。陈文胜教授《大国村庄的进路》这本著作,可读性强,就在于他多年的实地观察、调研分析,通篇没有一个繁杂的数理模型,也没有深奥的理论阐述。从历史到现实,从案例到理论逻辑,都非常清晰明了。文风朴实,而不失理论高度和深度。有的章节读了一遍不过瘾,还要接着读两遍、三遍。
调查研究,是我们理论工作者最基本的看家本领。尤其搞乡村振兴研究,离不开田间地头,在感受美丽田园风光的同时,多细微观察庄稼的长势、多倾听村民的心声。早在革命年代,党高度重视农村调研,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在《国民革命与农民运动》中提出“农民问题乃是国民革命的中心问题”。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时期,党的几代领导人都十分重视对“三农”调查研究。1961年,邓小平曾带着几位工作人员来到北京郊区顺义县,针对生产队与生产队之间、社员与社员之间的两个平均主义问题进行调查研究。江泽民强调深入农村调查研究。所谓深入农村,就是要深入到村到户,特别要到贫困村,直接倾听农民群众的呼声,了解他们在想什么、盼什么、要求什么、反对什么,在农民中交一些朋友。胡锦涛就抓好社会主义新农村工作落实提出要求,要深入实际、调查研究,广泛听取基层干部和农民群众的意见和建议,深入掌握农业和农村发展的规律和特点,努力使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各项工作切实符合实际、符合农民意愿。习近平总是把调研重心放在困难地区,他经常强调,搞调研特别要到落后地区去,到“老少边贫”地区去,了解那里群众的呼声和疾苦,为他们排忧解难。
二
乡村振兴的美好愿景着墨在村庄,汇聚中国农民的梦想和现实一个个生动案例。在广大的村庄,如何实现“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金融如雨水,以新金融理念以及独特的精准服务,滴灌村庄周围的田间地头、一草一木。在推进城镇化和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实践村庄的进路,金融大有可为。
(一)新金融开辟乡村振兴的“新蓝海”
随着新时代发展,金融科技日新月异,推动金融业实践产生巨大的变革。在互联网和信息技术革命的助力下,金融业架构中的“底层物质”正在发生深刻变化。移动化、云计算、大数据等趋势引发金融业“基因突变”,促使传统金融业务与互联网技术融合,通过优化资源配置与技术创新,产生新的金融生态、金融服务模式和金融产品。正是这一变革,促使职业银行家从改变传统的金融服务经济属性入手,更多的思考金融服务的社会功能发挥,以金融的力量推动社会痛点难点的破解。建设银行作为国有大行,率先落实新金融行动。如,针对一些中小微企业长期融资难、融资贵、融资慢等痛点,运用金融科技,创新“建行惠等你”APP、“云快贷”等金融服务产品。再如,将金融科技的服务创新成果“裕农通”,直接引入三农金融服务,为乡村振兴增添新的发展动能。此外,在促进农村土地要素市场化配置、农业产业链以及乡村治理引进“智慧政务”等,新金融都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二)乡村振兴金融服务应有大格局
一是要具有历史格局。乡村振兴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一项重大任务。脱贫攻坚取得胜利后,要全面推进乡村振兴,这是“三农”工作重心的历史性转移,是实现国家治理现代化的重要战略部署。伴随乡村振兴战略的加快推进,又迎来“十四五”时期。乡村振兴金融服务要紧跟时代发展的步伐,顺应时代赋予的历史使命,加强顶层设计,制定“十四五”金融服务乡村振兴发展规划。
二是要具有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格局。坚持以人民为中心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三农”思想的重要内容,是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行动指南。乡村振兴不仅体现在农业发展的全面升级、农村基础设施建设等生活环境的大大改善,而且还体现在广大农民精神生活的愉悦方方面面。作为金融部门,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金融服务底色,情系“三农”。为此,以新金融行动推动“三农”痛点难点的破解;大力创新乡村振兴金融服务产品和模式;通过创新金融服务主动为乡村振兴赋能。
三是要具有城乡融合发展的新格局。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建立健全城乡融合发展体制机制和政策体系。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又提出,强化以工补农、以城带乡,推动形成工农互促、城乡互补、协调发展、共同繁荣的新型城乡关系,加快农业农村现代化。金融服务要立足县域,连接城乡“最后一公里”,加大农业产业链金融支持力度,促进城乡发展要素流动。
四是要融入经济双循环发展新格局。乡村是供给城市居民的天然粮仓,同时又是城市工业品需求的纵深市场。金融服务连接城乡消费两端,成为助力乡村振兴,加快融入经济双循环发展格局的“添加剂”和动力。为此,促进金融支持提升粮食生产供给能力;发挥普惠金融支持乡村产业发展作用;支持拓展农产品内需市场。
(三)村庄治理离不开金融服务
村庄治理是一项复杂而系统的工程,不仅包括村庄产业发展,而且还涉及人才、基础服务设施、公共服务以及基层党建等方方面面。目前,村庄治理还存在难点痛点。如,村庄人才缺乏;基础设施建设还有短板;养老、医疗卫生等公共服务有待强化;村庄信息化平台建设滞后;村庄基层党建也还存在薄弱问题。针对村庄治理的难点痛点,一种以金融科技为先导的新金融服务可发挥重要作用。
一是服务村庄治理人才培养。如,建设银行凭借“建行大学”以及与国内外知名高校打造的教育联盟平台,进一步扩大面向村庄治理人才培训,让回乡青年、退役士兵都能有参加培训的机会。
二是创新实验。推进“智慧政务”建设,向村庄延伸。依托智慧社区管理、农村三资、产权流转、智慧缴费、基层党务等系统级或功能级应用,构建面向城乡公共治理服务共享体系,建立金融、政务和公共服务生态体系的有机融合。
(四)村庄建设和发展需要“大金融”服务观
村庄是经济社会发展的浓缩,金融是一个宽泛的概念,不是仅仅指银行业、保险业、证券业,而且还包括各种社会融资。村庄建设和发展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而资金来源如江河之水,来自于四面八方。因此,要树立“大金融”服务观,既重点发挥好国有金融机构主力作用,又要发挥金融服务的整体功能效应。
一是建立健全金融服务工作协同机制。密切地方政府乡村振兴局与金融机构合作关系。定期形成政府牵头的乡村振兴金融服务会商机制,共同总结推广成熟管用的金融支农经验,推动探索创新破解金融支农难题的有效模式。
二是鼓励社会资本参与乡村振兴。鼓励社会资本投资现代种养业、农产品加工流通业、乡村新型服务业等重点领域。政府制定相关激励政策,如投入方式、打造合作平台、营造良好环境等措施。
三是优化金融生态环境。持续加强区域信用体系建设;打造乡村数字金融生态环境;改善乡村金融法治环境。此外,改进乡村振兴金融监管服务。如,对普惠型涉农贷款不良容忍度灵活掌握,根据不同的区域实行差异化控制。
(作者系哲学博士,高级研究分析师。研究方向:县域经济、乡村振兴、基层党建、金融安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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